椅。幾乎沒有路,或者說地上原來是有路的,被連年的戰火和無數兵馬碾過,也就沒有了路。每天早上在兵站吃一頓飽飯之後,就上路了。女兵們緊緊擠在一起,如果從天上俯瞰這支隊伍,完全分辨不出這些軍人的性別。她們戴著嚴嚴實實的軍帽,頭髮塞進帽子,臉上敷著厚厚黃塵,牙縫裡都填滿沙礫。
有人在半夜哭泣,安疆一聲不吭。艱苦已經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自由和平等的快樂充滿胸膛。在路上顛簸了一個月,到了最終目的地。大漠藍天,雪峰壁立,軍人在這裡平息叛亂,屯墾戍邊。安疆驚奇地發現,這裡的楊樹要比內地高大,這裡的柳葉要比家鄉肥厚。連空氣都陌生了。家鄉空氣糯軟,是向下滑溜和圓潤的,這裡的空氣粗糙,是向上飛揚和帶有毛刺的,經過喉時會掛破嗓子?
原以為到達目的地,會有強訓練,沒想到先改善生活,後理論學習。經過旅途勞頓萎靡多時的女兵,如同蔫菜泡在清泉中。特別是應眉,蒙塵的細瓶器洗去煙塵,煥然一新美豔照人。
第三十六章
把女兵們成功從家鄉帶到部隊,幹部們以為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上級領導說,你還要在這個崗位上繼續工作,只有你們最熟悉這些女兵。政委知道接下來的任務十分艱鉅,還是服從了。隊長梗著脖子說,給我個處分吧!我揹著處分走。上級考慮隊長以往戰績,破天荒同意了他抗旨不尊,讓他回戰鬥部隊。
臨走的時候,隊長說,老夥計,我跳出苦海了。聽我一句話,拼著直落三級,也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
政委安靜地回答,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政委擔起雙重擔子,第一件事是給上級領導打報告,要求特批一批大米。吃米飯的日子,柔弱的女兵好似女匪。吃飽之後,下田種菜。
在勞動和學習革命知識之外,是唱歌跳舞。大家手拉手圍成內外兩個圈,隨著樂曲反向跑動,圈子旋轉不停……樂曲突然停止,大家原地停住,兩圈人結成一對對舞伴,翩翩起舞。
樂曲激烈火爆,節奏快如旋風,再溫良的人,也只好隨著隊伍狂奔。高速運動,對青春勃發的女子,有明顯煽動作用。只要跑上這麼一陣,什麼羞澀啊拘謹啊,都煙消雲散,嘻嘻哈哈你擁我抱,彼此在身體的撞擊中感受蓬勃的生命力。
安疆腿腳靈活,舞卻跳的不好,樂感不靈,跑起來跌跌撞撞。安疆用功,沒事就練。
隊裡要和友鄰部隊組織舞會,大家喜氣洋洋,提前把軍裝洗了,在枕頭下壓出兩道褲縫。講究的還用軍用水壺灌上熱水,把衣領燙得熨貼些。聯歡的日子到了,女兵們早早吃了晚飯,把操場潑上薄薄一層水,待水氣沁入地下,平整潔淨如金黃的地板。
女兵們雙手扶膝,端坐在小板凳上,等著天色漸黑。
友鄰部隊來了。一彪人馬,歲數都不小了,臉上神氣驚人相似,不怒自威。左右都是矯健的小夥子,那是警衛員。
面容滄桑的首長在裡面圍個小圈子,興致挺高。政委組織相應數目的女兵,圍成外圍。樂曲響起,兩個圈子奔跑起來,像正在磨合的齒輪。樂曲停下之後,裡圈的首長和外圈的女兵正好結成一個個對子,跳起舞來。首長們的舞姿懸殊很大,有的真像那麼一回事,有的簡直是齊步加正步。好在女兵們經過學習,知道首長們出生入死,舞跳的不好,也是最可愛的人。玲瓏小腳被踩得腫了起來,臉上依舊微笑盈盈。
剩下的女兵唱歌鼓掌,安疆就屬這一撥。看到應眉被一個高大的軍人攬住走動,像押一個俘虜。
音樂終了,政委宣佈隊伍解散,稍事休息。首長們被各自的警衛員包繞著,喝水或是抽菸。跳了一曲的女兵們,臉色紅紅,興奮中夾雜嬌羞。應眉大口喘氣,好像剛剛在深水紮了猛子。安疆說,你被一個大高個摟著緊緊……應眉說,那是副軍長。安疆說,真的嗎?應眉說,他親口說的。安疆說,我沒看到他和你說話啊?應眉說,死丫頭,你盯著我們?安疆委屈地說,怎麼是“我們”?我沒盯他,我盯著你啊。
話還沒說完,政委集結新的隊伍。這一次,凡是上次跳過舞的女兵不再入選,換上一批新人。安疆再一次坐冷板凳,呆呆看別人起舞。好在這一次有應眉陪伴,可以把悄悄話說下去。
沒有電,只有幾盞大瓦斯燈照明,但每個年輕姑娘的臉,都是極好的反光鏡。燈光打到她們臉上,她們就用十倍的亮澤把燈光反射回去,邊疆漆黑的夜空中,有了來自大地的點點光斑,如同無數星辰墜落曠野。
安疆問應眉,今晚上這是怎麼回事啊?那些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