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珍琪說:“程老師,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知我忘掉的是什麼,可我相信你說的,它一定非常痛苦。生命有限,我要知道在我的生命裡到底發生過一些什麼事情。它曾丟失了一個晚上。不,正確地說,是幾十分鐘,我覺得它不是空白,是一個黑洞。至今還在嗖嗖地衝出冷風,吹遍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卜珍琪嘴角抽搐著,雙手交叉著抱住肩部,在人們看不見的華麗衣著下面,一定是密佈的雞皮疙瘩。
程遠青看看大家,說:“大家願意今天的時間來幫助卜珍琪找回她失去的記憶嗎?”
大家異口同聲:“願意。”聲音之齊整,猶如幼兒園的小朋友。
程遠青說:“卜珍琪,你準備好了嗎?”
卜珍琪驚訝:“我還需要什麼準備嗎?”
程遠青說:“你可以選擇在小組內講,或是在下面個別談。”
心如火燎的卜珍琪卡了殼,囁嚅著說:“我還可以反悔嗎?”
程遠青說:“當然可以了。只要你還沒準備好,我們會等你。”
卜珍琪半仰著臉,好像等待分發蘋果的小朋友,說:“等多久啊?”大家奇怪的發現,極具殺伐決斷的副司長,突然變得如此幼稚。
程遠青說:“咱們兩個底下談,好嗎?”
卜珍琪嘟著嘴說:“好——吧。”
大家算是徹底糊塗了,卜珍琪變成了受氣包子似的的小姑娘?
程遠青決定馬上終結和卜珍琪的對話,幫她出逃這個境地。程遠青說:“卜司長,這個事就這樣決定了,你還有什麼意見?”程遠青的口吻像極了寫字樓中的味道。
卜珍琪清醒過來,挺挺腰板,在短暫的迷惘之後,很快恢復了正常的神態,她好像並不記得自己剛才的表現,很自然地說:“我沒有意見了。就按您的指示辦。”
大家就把目光收了回來,雖然摸不著頭腦,但知道程博士這樣處理,一定有深意,遵從為上策。
第六十一章
有人哭泣。程遠青不用扭頭,就知道是應春草。這算是程遠青一絕,視野餘光格外大,好似一架質地特別優良的廣角鏡頭,可把周圍人和事盡收眼底。
應春草哭得很痛心,一把鼻涕一把淚,全然不顧把自己的臉面和衣服搞髒。衣服是很破舊的羊毛衫,早年間的四平針織法,袖子下面都磨出了洞,被肉色的絲襪補在錈媯依然可見斷裂的線頭子。臉上細小的皴紋,被淚水一洗,腫的亮起來了?
大家不知所措。有人輕輕地抽出手帕紙,塞進應春草手中。應春草感激地點頭,然後起勁地用紙頭猛擦臉頰和眼袋。紙巾質量不好,加之過於用力,紙沫被淚水粘結,很是狼狽。
程遠青走過去,示意坐在應春草身旁的周雲若暫時和自己換個位置。周雲若乖巧地讓開身,程遠青坐下,輕輕地拍拍應春草的肩膀,說:“春草,你哭的這樣傷心,想到了什麼?”
應春草不說話,把自己的破毛衣袖子往上擼了擼。大家就看到應春草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一道道像刮痧留下的血痕。應春草又把自己的毛衣下襬往上拉,於是大家又看到她的肚子上有一塊塊螺旋狀的傷痕,好像紅豆沙灑在肚子上了。
“這是什麼?”其實都想到了那個答案,但大家不敢說,不忍說,於是問。
“是那個人打的,擰的……”應春草哽咽著說。
人們氣憤了,說:“誰?!”
“那個人。”應春草說,還下意識地看了看屋外。
於是大家猜到了那個人是她的丈夫。
“他這麼打你,多長時間了?”安疆虛弱但是很生氣地問。她一生被政委呵護,不能想象一個女人被自己的丈夫毆打成這個樣子。
“還有見不得人的傷呢……”
女人們極端地憤怒了。男人——在場的褚強也震驚和憤怒。這樣慘無人道的迫害,居然就在我們身邊發生著,而且這個女人隱忍多年!
“告他!把他送到警察局!打110報警!”嶽評怒火萬丈。
“這也太無法無天了。退回去60年,若是在窮鄉僻壤,這事就矇混過去了,可現在是什麼時候,21世紀了,作女人的,哪能就這樣任人蹂躪!奮起反抗!”花嵐說。
周雲若說“哎,應春草,你男人是幹什麼的,怎麼這麼殘暴?你當初怎麼找上他的?這不整個一個上當受騙嗎!”
應春草小聲嘟囔著:“那會兒他不是這樣的,說的好著呢,每天我下夜班,他都到廠門口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