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這個職業,也得硬著頭皮幹下去,因為這是組織上的安排,他必須服從命令。
方景林在這一帶已經巡邏了兩年,他對自己轄區內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指頭,今天他突然發現一點異常,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笠原商社的街對面出現了一個修鞋攤兒。那個修鞋匠的面孔很陌生,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恐怕有些問題,因為幹這類職業的人往往年齡偏大,而這個修鞋匠卻很年輕,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歲,今天上午方景林巡邏路過此地,無意中向那個修鞋攤兒掃了一眼,他的目光和修鞋匠的目光竟然不期而遇,方景林的心裡突然動了一下,這是一種極為機警的目光,有著這種目光的人恐怕不僅僅是個修鞋匠,這究竟是個什麼人?
方景林望了望笠原商社的大門,心中有了幾分警覺。此值多事之秋,“九一八”事變之後,中日兩國軍隊曾多次在戰場上交手,上海十九路軍的“一。二八”淞滬抗戰、傅作義的綏遠抗戰、東北軍和西北軍的長城抗戰、方振武和吉鴻昌的多倫之戰,都是中國軍隊為阻止日軍向關內的逐漸滲透進行的區域性戰爭,在付出重大傷亡代價之後,仍然沒有達到其戰略目的。如今,日本軍隊在華北步步緊逼,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能得出結論,戰爭已經迫在眉睫,只是尚不清楚會在何時、何地爆發。
方景林早已得到了指示,密切關注日本笠原商社總經理佐藤英夫的行動,這是日本情報部門安在北平城內的情報據點。
方景林的心裡升起了一片疑雲,這個修鞋匠似乎是個同行,他也在監視佐藤英夫,這是哪個方面的人呢?北平這個城市如今已經成了世界各強國的間諜薈萃之地,各國政治家們都敏感地注意到,這個位於東亞大陸的平津地區上空,戰雲密佈,殺機四伏,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引起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這場戰爭一旦爆發,將對世界政治、經濟、軍事格局產生重大影響。在北平,世界各國的情報人員都像獵狗一樣伸著鼻子四散亂嗅,以便能挖掘最有價值的情報供本國首腦進行決策。那麼眼前的這位修鞋匠是個什麼人呢?
佐藤英夫和翻譯張金泉走出大門時,方景林注意到,那個修鞋匠也作出了某種反應,他在迅速收拾工具,準備收攤兒,看樣子他打算跟蹤佐藤英夫,如果方景林沒有估計錯的話,那麼按常規,附近還應該有修鞋匠的同伴,否則一個人是無法完成跟蹤監視任務的。方景林突然有了種要惡作劇的感覺,他想利用警官的身份摸摸這位修鞋匠的底。
方景林攔住了修鞋匠,用手中的警棍敲敲他的工具箱,問道:“喂!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修鞋匠一笑回答道:“修鞋工具唄,您覺得裡面該擱點兒什麼?”
“嗬,還挺各?我看你不像個修鞋的,把箱子開啟,我要檢查檢查,快點兒!”方景林擺出一副警察常見的嘴臉不耐煩地催促道。
佐藤英夫和張金泉已經拐過街角,馬上就要在徐金戈的視野中消失了,他有些急躁,覺得這個警察在沒事找事,以徐金戈的身份,他從來沒有把警察放在眼裡,這些傢伙平時在平頭百姓面前驕橫慣了,一說話準是橫著出來,這是警察的職業習慣。不過,徐金戈今天有任務在身,他不願因為和警察發生衝突而耽誤大事,只好開啟工具箱說:“得,您不是要檢查嗎?那就拜託您快一點兒,我還有事。”
方景林裝模作樣地在工具箱裡翻了幾下,又沒茬兒找茬兒地問:“你住哪兒啊?”
“果子巷。”
“果子巷?那幹嗎跑煤市街來擺攤兒?”
“我說警爺,我在哪兒擺攤兒這好像不歸您管吧?您還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我走了。”徐金戈背起箱子要走。
“站住!誰讓你走了?告訴你,我在執行公務,對可疑人物進行盤查是本警官的職責,請你不要妨礙我執行公務,否則我有權逮捕你,明白嗎?”
“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說我可疑,可您搜也搜過了,除了修鞋工具,您好像也沒發現什麼違禁物品,總該讓我走了吧?”
方景林搖搖頭道:“你暫時還不能走,因為我對你的懷疑還沒有解除,從你的言談舉止上看,你決不是個修鞋匠,我的判斷沒錯吧?哦,你在搖頭,也就是說你在否認我的判斷,那麼好,我們會把這件事搞清楚的,只要你跟我去一趟警局,一切都會真相大白,我想你不會反對吧?”
徐金戈心裡迅速地盤算了一下,看來今天自己的監視、跟蹤計劃無法完成,這個混蛋警察算是鐵了心要跟自己過不去,幸虧自己的計劃周密,只要目標脫離自己的視野,自然會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