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動槍的,都是自己人嘛。”
那場意料中的戰爭最終沒有發生,兩個盜竊團伙都請來了本地的黑幫老大——那個像彌勒佛一樣的大胖子。大胖子從中協調,我們這邊讓出了一條街道,對方讓出了一路公交車。
螃蟹私下裡對我說:“其實這樣交易,我們還佔了便宜。我們讓出的那條路上,沒有商場,沒有醫院,沒有飯店,沒有多少油水。而對方讓出的這路公交車,是地鐵接駁線,每天的乘客都坐得滿滿的,大有油水。”
黑幫老大在這座城市聲名顯赫,在所有陽光不能照射到的地域,他具有絕對的權威。他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沒有人敢反駁,他的每句話都像紅標頭檔案一樣暢通無阻,他號稱這座城市的地下市長。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否有官方背景,就像多年後的重慶市公安局長文強,其實就是重慶市的黑幫老大。
那天,他一出現,所有人都像顆顆星星簇擁著月亮,都像朵朵向日葵望著太陽一樣,我看到這種情景,就知道黑幫老大非同小可。他像一具巨大的北極熊,盤踞在食物鏈的上端,在這片屬於他的地盤上,他暢通無阻;他又像是一棵大樹,根鬚觸及到了這座城市的每個陰暗的角落。
那個手拿衝鋒槍的男子也是黑幫的人,他看著我們的時候目光陰冷,像毒蛇的目光一樣,讓人望而生畏。而他看到大胖子的時候,就立刻討好地迎上去,滿臉笑成了一朵成熟的向日葵,恨不得每個葵花籽都變成諂媚的眼睛。大胖子只用鼻孔哼哼了幾聲,就轉身將他甩在身後。我想,那個手拿衝鋒槍的人,可能是我們這邊請來的打手。
兩個盜竊團伙的人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所有人都像鴨子一樣伸直了脖子,踮起腳跟觀望。他們說這個大胖子就是江湖傳說中的洪哥,一個從江湖中殺出來的老大,一個黑白兩道通吃的傳奇人物。我做了多年記者,自以為熟悉社會的各個行業,自以為熟悉每個行業的人群,然而,我今天才第一次聽到洪哥的名字,今天才第一次聽到了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黑幫老大,聽小嘍囉們說他“天天赴宴席,夜夜做新郎。”他法力無邊。
在城市的背後,生活著這樣一群人,他們有著自己的組織機構,有著自己的遊戲規則,我們和他們的生活近在咫尺,卻又異常陌生。我們每天和他們擦肩而過,卻又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的生活紙醉金迷,卻又要損害別人的利益;他們的生活為所欲為,卻又是在刀口上討生活;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是雙面人,他們在陽光下道貌岸然,在黑暗中原形畢露,他們文質彬彬的面容下包藏著匕首一樣錚亮的禍心。他們是這座城市的惡性腫瘤。
圍觀的督察(1)
這場戰爭過後,我因為勇敢無畏,衝鋒在前,受到了表揚,工作也得到了調整,從一名小偷升級為監視小偷的打手。
所謂打手,就是作為神秘人,跟蹤在小偷們的後面,監視小偷們的活動,看小偷偷到錢包有沒有上交,有沒有剋扣錢財,如果有,則就要舉報,小偷就會受到懲罰。打手其實就是盜竊團伙裡的秘密警察,或者叫督察。一個技藝嫻熟的小偷,一天可以偷到幾千元,按照10%的提成標準,他僅能收入幾百元,而偷偷地藏起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則就是他好幾天的收入。所以,小偷裡偷藏錢財的事情層出不窮。
打手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幫助小偷逃脫,替小偷打架。當小偷被人抓住後,就想法設法糾纏失主,讓小偷趕快逃走。如果失主勢單力孤,則就衝上去圍毆失主,救走小偷。打手一般是兩三個人一起合作。
我曾經以為打手在這個盜竊小分隊裡,只管別人,別人管不上打手,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一回頭,在人群中看到了螳螂的臉,我才知道,打手僅僅是這個食物鏈中的一個環節。
打手的後面有人跟蹤,這就是盜竊團伙裡的頭目,他從來不出手,只靜觀事態變化,回到大本營後,再做出處理決定。螳螂就是這樣一個頭目。
盜竊團伙裡的組織機構異常嚴密,最前面是搭架子的人,他們故意製造混亂局面,探究盜竊物件的錢財裝在什麼地方。然後是小偷,這些小偷以十幾歲的孩子居多,也有一些女孩子和中年婦女,他們每個人都有高超的偷竊技藝。小偷的後面是轉移錢財的人,小偷把錢交給他們,他們飛快拿走。這樣,即使失主抓住了小偷,扭送到派出所,也因為沒有證據而將小偷放走。轉移錢財的人後面是打手,如果小偷遇到危險,打手就會衝鋒向前,故意製造混亂場面,讓小偷趁機逃走,更有些沒有道德底線的窮兇極惡的打手,會對失主大打出手。打手的後面還有小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