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沒有任何人能夠預料到,當那個被企盼的春天到來時,王師所遇到的卻是在平城起兵兩年多來最大的一次危機,就宛如當年集英殿上那柄刺殺的匕首,只差一分,便劃破了陽洙的喉嚨。
第十八章
重熙十八年二月。數九天氣過去,已順利奪得二十三州的王師在休整中度過嚴冬,正準備精神勃發地踏上進逼帝都的征程。
陽洙親自用硃筆在地圖上標示出了行軍的路線,示於眾將,下令出發。
由於平城軍不善攻擊卻擅長纏鬥,陽洙一向多安排它擔任誘敵或斷後的任務,魏王沒有領會到皇帝的用心,以為陽洙有猜忌自己功高震主之心,故意在打壓平城軍的功勞,因此一直心懷不滿。而陽洙自己覺得除了稍稍偏愛了一點兒皇屬禁軍以外,對王師四部基本上都算是公平相待的,故而也認為魏王是恃功自傲。君臣二人軍務皆忙,少有時間溝通,這一年征戰下來屢有意見不合之處,漸漸已大不似當年初見時那般和睦。所以這次出兵,魏王不願看著其他三軍大出風頭,便以防備西線為由,要求平城軍向西斜插,從另一條路線進發,陽洙急功之心甚切,不想與老人家多糾纏,便同意了。
自出徵後雖偶有挫折,但從未曾大敗的焰翎軍此次位居中路,王旗飄搖之下,連奪三城,氣勢如虹,很快就兵臨洛水。
然而就在準備渡河而戰的前一夜,陽洙接到了一封令他大吃一驚的急報。
急報是由留守慄州的將軍送來的,報稱孟釋青暗中遞國書給位於大淵東面的牧族首領,以割讓水草豐美之地為條件,約請他率上萬騎兵,劫掠相鄰州府,如今慄州已經告急,正在苦撐。
慄州及其周邊都是小州府,南北西三面都已是王師轄地,東邊的牧族也很少敢來冒犯中原大國,故而沒有留下重軍鎮守,各州首府城也只有兩千兵馬而已,面對上萬鐵騎,如不馳援,城破只是遲早的事。
“陛下,牧族人魯莽貪利,還以為孟釋青是代表中原朝廷的,所以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焰翎軍主帥鄭嶙勸道,“他們久居寒漠,雖然勇悍,卻不擅攻城掠地,不過是疥癬之患,陛下無須憂慮。”
“問題是這個疥癬之患發作的不是時候啊。眼看著王師氣勢正足,誰料想竟節外生枝!”陽洙恨恨地道。
左參郎將費天恩大聲道:“陛下,王師不能回去,不如立即檄令其他州的守軍前去救援吧。”應霖緩緩搖頭道:“附近只有韓州兵力充足,偏又是在粟州以北,等檄令過去一來一回,哪裡還救得及?要保這些小州府不遭塗炭,居然真是要調動王師諸部才是最快的。”
“可青益軍在攻銳州,濟州軍已到龜州,難道要動用我們焰翎禁軍嗎?”費天恩哼了一聲,大不以為然,“幾個小州就算丟了又有什麼要緊的,等我們收復了京都,立馬就能把那牧族蠻軍殺個乾乾淨淨!”
聽到這種論調,應崇優目光一跳,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住口!”陽洙雖然經年殺伐,心腸硬了不少,但到底是應夫子一手調教的,立即高聲喝斥道,“王師宗旨,便是要護土保民,這幾州雖小,住的也是我大淵子民,朕若視而不管,豈不就如孟賊一般。鄭嶙,立即準備回軍向北,速戰速決!”
“遵旨!”鄭嶙躬身領命,又道,“啟稟陛下,隔著一道洛水,尚有檄寧軍所糾集的殘部五萬,如果他們乘我軍北撤時進攻,其禍不小!”
“朕考慮過了,立即傳朕的親筆御旨給魏王,命他的平城軍轉而向東,沿洛水佈下防線,為我軍後翼屏障。等踏平牧族,再回師南攻。這樣一來,不過遲一兩個月奪京而已。也沒有多大的妨害。諸卿以為如何?”
眾將立即齊聲道:“陛下英明!”
應崇優見陽洙能夠按捺住收復帝都的急切心情,以守護國土子民為重,心中歡喜,在伺候陽洙書寫給魏王的詔命時,忍不住誇了他一次。
“好久沒聽到夫子誇獎朕了,”陽洙嘻笑道,“朕還以為自己已經被拋棄了呢。”
“您也好久沒亂開玩笑了!”應崇優瞪了他一眼。
“如果覺得朕這次決定正確的話,也不能只是誇兩句就算了。”陽洙頭一歪,張開雙臂,“像以前一樣,來抱抱。”
“陛下!您還是小孩子嗎?”
“這裡又沒有外人,只抱一下下嘛。”陽洙見應崇優心情好,趁機撒嬌,伸手一拉,便將他抱進懷中。“崇優,朕明天升你做樞相少府好不好?”
“為什麼要升?”
“當初在平城練軍時的舊臣差不多都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