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崇優猶疑的注視下,應博扳動了座椅扶手上的機關,從書架上現出一個暗格來,打來暗格,拿出只小盒子,盒內是一個小小的絲綢包,層層抖開來後,現出小小一塊浸著血跡的白緞。應博用微顫的手拿起白緞,小心地展開,只見上面血書著兩行歪歪的字:“太傅,你是忠臣,幫朕除奸。”落尾處是一方璽印。
應崇優怔怔地看著血書,脫口道:“這樣的書法措辭,皇上真的沒好好念過書呢……”
對於兒子的大不敬之言,應博沒有注意,他手捧血書,眼圈一陣發紅,目中早忍不住滴下淚來,顫聲道:“陛下,是老臣無能,讓您……讓您……”
“父親、父親,”應崇優趕緊扶住勸道,“您先靜靜心,萬一急壞了身子,豈不是什麼事也做不成了?”
應博擦擦老淚,將血書又仔細包裹了放回原處,回身握了兒子的手,道:“我應家世受皇恩,面對皇上血書求救,若是置之不理,心中天良何在?優兒,優兒,你也是應家的子孫,就算是老父我求你……”
“父親,”應崇優嘆息道,“即使我成功地混入後宮,又能做什麼呢?”
應博深深地看著兒子,目中閃露驕傲之色,道:“你的學問見識,我和你師父都再清楚不過了。在皇上沒有生子之前,大約還有兩年緩衝時間,這兩年我們在外面的人,會努力為皇上營造一方起事的立足之地,想法子救他出宮,而你,就要在後宮中小心在意維護皇上的安全,教他一些孟釋青不肯教他的東西……”
“也像父親和祖父一樣,擔當太傅之責嗎?”應崇優的唇邊不由浮起一絲苦澀的笑,“聽起來,彷彿是應家人宿命一般……”
“優兒,你也知道,在孟釋青的控制下,皇上能學到什麼?如果他只是一個無知小兒,就算將來出了宮,他又有何能力收復王權,中興我大淵皇朝?優兒啊……”
“父親,話雖如何,但孩兒畢竟是堂堂男兒之身,讓我扮成一個女人進宮,請恕孩兒實在難以接受。”
“除了為父選定的兩個侍女,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皇后是你假扮的,就連應霖也不讓他知情。只要你依從這一次,進宮課教陛下,再與為父裡外合應,救皇上脫離權臣之手,後面的事你就不需要再操心了,為父保證到此為止,之後絕不再以應家子弟之名拘束你,讓你捲入朝政之事。”
應崇優低下了頭,緩步退回到座椅前坐下。惜惜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小爪子搭在前面的扶手上,將腦袋轉向主人的方向,一人一狐對視了片刻。
“優兒,為父現在只能靠你了,如果你再不答應,為父只好給你跪下……”
這一招雖然老舊,但一向有效,應崇優趕緊跳了起來,一把攙住老父的胳膊。
“父親,請容優兒考慮一下,再給您答覆……”
更鼓聲遙遙傳來,應博不再多言,顫顫地退回到書桌後,閉目養神。
看著父親憔悴的面容,應崇優知道,其實自己並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第二章
重熙十三年。五月十二日。
帝成年。
執政國師孟釋青親掌大典,為皇帝舉行成人祭禮。同時頒恩旨,聘大將軍沈榮女為皇后,同時冊代氏為永雉宮端妃,肖氏為芷泉宮定妃。大婚日期定於七月初五。
初夏的天氣柔和宜人,皇帝的成年大典上一派奢華景象。群臣朝賀,祭天告禮,更換冕服,金殿的歡宴上美酒佳餚,笙歌豔舞。當朝國師孟釋青儼然便是慶典的主人一般,執杯勸盞,賞金如雨,看起來極是開心。
然後對於年輕的大淵朝皇帝陽洙來說,這個生日,卻是他十七年來感覺最難過的一個生日。
在剛剛結束的祭禮上,掌握朝政多年的國師孟釋青當眾上表請皇帝親政,而與此同時,一份所謂的百官萬民簽名的請願書也遞到了他的手裡,書文上要求由孟釋青繼續主政。在那個權傾朝野的老狐狸貌似謙和的注視下,無論心裡是什麼感受,陽洙都必須大力表示贊同,並忍受了他三次假惺惺的推讓,最後還得面帶笑容地宣佈朝政繼續由孟國師主持,只有非常嚴重的大事,才由孟國師決定是否轉奏皇帝。
就這樣像牽線木偶般過了一天,臉上的假笑漸漸維持不住,年輕的肌膚熱度已快要燒燬那層掩藏內心的面具,在孟國師志得意滿地前來詢問“皇上還有什麼其他吩咐”時,陽洙實在忍不住收住了笑容,冷冷地答了句:“有國師在,還有什麼是要問朕的?”
就因為這句稍稍表示了他真實意思的話,他才不得不在輾轉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