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放在大腿間,開始仿照書上的墨跡,用手指在地上寫字。大黑也坐到她旁邊,逐個字讀給她聽,又解釋每個字的意思。
自從半個月前,小茉就不再害怕這個突然而來的漢子了。那天,她趁母親和大黑都在外面下田,就偷偷開啟那個竹篋。當大黑回來時,她手裡拿著一本羊皮封面的書,站在他面前,第一次鼓起勇氣跟他說話:
“可以……教我讀嗎?”
大黑當時笑了笑,接過那本書翻看了幾頁,然後合上放在桌子上。
失望的小茉幾乎馬上就要哭出來。
大黑卻走到竹篋前,翻找了一會兒,掏出另一本書。
“這本淺一點,我先教你這本……”
瞧著女兒專注地在沙土上寫字,大黑則蹲在她旁邊教導……徐嫂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當大黑溫柔地握著小茉的小手教她寫字時,徐嫂看見女兒的臉更紅了,瞧著大黑的眼神裡帶著仰慕。徐嫂不感到奇怪,她也曾經是少女。
徐嫂只是想:這種地方,女孩子認得再多的字也沒有用。已經十三歲了,小茉的將來就看找不找得到一個好丈夫,一個不太窮又會珍惜她的男人。最好嫁到州府那邊,徐嫂一生都沒有到過州府。她不想女兒也像她,把人生消磨在這樣的窮地方,嫁給另一個窮小子……
徐嫂本來存了一點錢,預備替小茉請託一個好媒人,也辦一些體面的嫁妝。可是連年大旱,田裡出的就只夠她們兩口子吃,官府催收的稅糧卻半點沒有寬免,徐嫂只有忍著眼淚用錢代糧上繳。她知道,那一點點錢,還不夠官府裡的大人請客吃喝一頓。
到了去年,錢沒有了,農作依舊欠收,她只好也跟著村裡其他人家,向籽鎮的秦老爺借。已經有好幾戶人家因為無法償還,給秦老爺侵吞了田地,變成替秦老爺耕作的佃奴。更不幸的是徐三石那一家,被逼把老婆賣了給秦府作婢僕,當夜就給秦老爺的小兒子佔了,徐三石知道後羞怒得上吊……
徐嫂一邊咬著麥餅,一邊仰頭瞧著沒有一絲雲的天空。
——再不下雨,就完了……
“娘……”黑暗之中,身邊傳來小茉的輕喚。徐嫂轉過身子來,摸到女兒的頭髮,輕輕地撫掃。
“怎麼了……睡不著?”
“不……”小茉的聲音有點緊張。“娘……我想問你……”
“什麼啦?……”
“大黑叔……他……他會不會一直住下去?”
“我怎麼知道?……”徐嫂平靜地回答。可是女兒這一問,令她睡意全消了。她也不是沒有想象過,也許哪個早上醒來,門外的男人就不見了。跟出現時一樣的毫無先兆……
“娘……”小茉又問:“大黑叔……會變成我的爹嗎?”
徐嫂的臉在黑暗中熱起來。
“如果他成了我的爹,我們不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住嗎?”
“小孩子別亂說話。”徐嫂輕聲斥責。但她聽到女兒這樣問,很是歡喜……
房間外頭一聲巨響,嚇得徐嫂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甜蜜的感覺剎那消散。
是外面正門被踢開的聲音——徐嫂在十幾天前開始,晚上就沒有把門上閂,她暗地裡希望,哪一夜大黑會摸進來……
小茉驚呼了一聲,不知所措地抓著母親的手臂。徐嫂安撫著她。
隔著房間的門簾,她看見外面的燈火。
她悄悄揭開一點兒門簾偷看。五、六個提著燈籠和棍子的男人闖了進來,頓時把屋裡都擠滿了。徐嫂認出為首的那個。青白的臉皮,鼻頭上有三顆痣,是秦老爺的小兒子秦道好。徐嫂的臉變得更蒼白了。
“出來吧!”秦道好隔著門簾呼喝。“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秦少爺……”徐嫂叮囑女兒留在房間,然後才揭開門簾走出來。“這麼晚了……什麼事呢?吵著鄰家不太好……”
其中兩個秦少爺的幫閒進了廚房,如狼似虎地翻找,一找到可吃的東西就大口地嘗。
“什麼事?”秦道好冷笑。“當然是來收債啦!”
“不是說好收成之後嗎?……”徐嫂的聲音在顫抖。
“什麼時候討,是債主決定的吧?”一個幫閒嘻嘻笑著說。
“田裡才剛下種,我拿什麼……”
“沒有糧,就用人來還啦……”秦道好不懷好意地微笑。“聽說你有個女兒……”
徐嫂彷彿整個人都被抽空了。幾個月前,秦少爺手下的一個混混兒到了村子裡來,碰巧給他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