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薇拉打扮得很漂亮,整了發,修了眉,塗了指甲,一身白色繡花旗袍,婀娜、優雅、丰韻。想想那些面板粗糙、身骨剛硬、眼小腮寬、毫無氣韻的女人把旗袍穿在身上是多麼自不量力,那些猛一看旗袍在身還算得體,但一張嘴就粗口大暴的女人多令人生厭。身著旗袍的薇拉太美了,儘管她沒有名貴的鑽石珠寶在身,腕上也沒有細膩溫潤的玉鐲,但她的美足可以讓人忽略這些。歡送會有一段文藝節目,畢業生以班級為單位準備,當然學生們的表演笨拙,生硬,漏洞百出,但沒有關係,每一個節目我們都抱以熱烈的掌聲。薇拉受邀上臺演唱《青藏高原》和一段越劇《桑園訪妻》,臺下掌聲如雷,我的心莫名其妙地不平衡起來,回頭看看那些舞動如蝴蝶翅膀的手,覺得它們就像嗜血的水蛭正貪婪地爬在我的薇拉身上。我絕不相信,他們只是為薇拉的表演叫好,在他們陰暗的內心裡,就沒有藏著和我一樣的秘密——把她歸為己有,不願意讓任何人多看她一眼?他們所有的人都是“三隻手”,都在“公共”的名義下,想多偷走一點薇拉,我恨不得眼睛變成弓弩,目光變成利箭,把他們統統射死。
我義憤填膺,怒不可遏。偏偏又在這時發現人群中有一雙沒有鼓掌的手,那小子全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節目上,他那雙憂鬱、恐懼、戰戰驚驚的小眼睛,敏感極了,敏銳極了,一直盯著臺上的薇拉不放。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棕熊般的鼻子聞到了從那小子身上飄來的薇拉的味道。相信嗎,男人的第六感覺絕不亞於女人,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怎麼沒有想到他。他趕緊慌里慌張伸出兩手鼓掌,但無論是節奏還是動作都與周圍不合拍,我用鷹一樣的眼睛盯他,直到他承受不了,彎著腰擠出人群,向衛生間走去。禮堂裡的光線不至於太暗,深刻的記憶讓我從背後再次確認了他——這個瘦高瘦高走路八字腳的小雜種。我得把他逮回來,像蓋世太保緝拿一個叛國者,絕不放過他。我決定去衛生間,看看那齷齪的傢伙還能躲多久。
這時,全場掌聲如雷。主持人用麥克風在請校長上臺。因為黎洋老師要和他合唱。這很可能就是個詭計,薇拉一定看到那個小雜種了。掌聲一浪高過一浪,我無法抵抗。我不能掃全校師生的興,我也不想在薇拉麵前當窩囊廢。我走上臺,主持人要我和薇拉唱《夫妻雙雙把家還》,或《知心愛人》,我坦白告訴大家唱不了,也許《糊塗的愛》還能應付一兩段。我看到我的薇拉把話筒輕輕移到嘴邊,眼簾微微上抬,雙眸盯著我的臉(我被她徹底摧毀了),她說:“好,那我就和尊敬的校長先生來一場糊塗的愛。”
我敢說,有生以來我從沒有唱歌唱得那麼投入過,我完全融入到歌曲中了,歌詞中的每一次情緒變化都是我的心靈寫照。我的心肝,真希望這首《糊塗的愛》永遠不要唱完,至少我可以近距離看著薇拉,以表演的名義握她的手。一曲唱畢,薇拉退場,主持人卻讓我留下來,要我用日語演唱《北國之春》。薇拉走了,我中了薇拉的調虎離山計。我看著她繞過觀眾席,也去了衛生間。可惡的東西,他們會乘機逃回薇拉的宿舍嗎?想想吧,就像《朗讀者》裡的情景:她往前踏了兩步,離我非常近,我感覺得到她的乳房緊壓在我背部,她的肚子緊貼著我的屁股……她一隻手擱在我的胸部上,另一隻手握住我的硬邦邦的*。很有可能就是那小雜種日記中的一段話。他就是那個幸福無比的米夏,他正在衛生間門口為看到漂亮的漢娜,不,是薇拉,而高興。
歡送會結束,各班又回教室自行搞一些活動。我去了各個班,卻始終沒有發現薇拉。我在各班象徵性地隨便虛頭巴腦兒地講講話,然後迫不及待地嗅著味道,翻過柵欄,靠在薇拉的宿舍外面。我來個現場捉姦。薇拉的宿舍裡果真有人,他們好像不說話,我只能聽到一些相互擁抱、走動、挪動椅子、碰到床沿的聲音,然後我聽到薇拉說:“行了,小夥子,像個男子漢!”
“那以後呢?”
“以後再說以後!”
“我……我……”
“我什麼我!我又沒死。”
接著是一陣抑制著的抽泣聲。從語氣上能聽出,薇拉厭煩了,很不喜歡面前的男生這個時候哼哼唧唧。又是一陣子鴉雀無聲。我希望她們能上床,然後我猛然推開窗戶,看到那個赤條條的場面。我會以此為條件,逼走那個小雜種,以損壞薇拉的名譽為理由要挾薇拉做我的情人,然後我對薇拉百般呵護,讓她在我的無恥中體會到真愛。
我等待著時機到來。卻等來一條簡訊,薇拉在簡訊裡說,尊敬的校長大人,別在外面受罪了,小心被蚊子叮腫了臉。如果你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