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射器言語幾聲——宛如魔術。
從戰場回到家,我奇怪地感覺,自己比當時年屆51歲的父親更顯蒼老。漫長人生似乎都凝結在那一年半的戰火之中。越南戰爭,讓一個人見證了人類行為的高低深淺,扭曲詭異的暴力和恐怖與其說令人反胃作嘔,倒不如說令人大開眼界。曾有一次,我親眼看見幾頭豬正在啃食被燃燒彈燒焦的屍體,那一幕永生難忘——豬吃烤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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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美國人應有的樂觀和抱負我統統沒有,只想把過去16個月錯過的睡眠補回來,如屆耄耋之人,我心想,未來恐怕再無波瀾,不論好壞。
我殷切希望,人生再無波瀾。在無數次埋伏中,我僥倖存活,我著實懷疑自己是否還有能力,面對更多的肉體或精神衝擊。退伍兵戰後綜合徵(batveteranitis)的所有症狀我一樣沒落下:精力無法集中,如孩童般怕黑,容易疲勞,長期做惡夢,無法容受刺耳噪音——尤其是關門聲和汽車回火聲,情緒波動大,無緣無故突感沮喪和暴怒。從未徹底康復。
我於1960年加入海軍陸戰隊,部分是因為自己被肯尼迪時代的愛國主義浪潮所感染,然而最主要的原因在於,人生中長期以來安逸的市郊生活讓我厭惡。
我從小生活在伊利諾斯州的威斯特徹斯特縣(Westchester),該縣是芝加哥周邊大草原上崛起的各縣鎮之一,這主要是得益於“二戰”之後的幾年迎來了戰後繁榮期,退伍士兵紛紛申請抵押貸款,移民熱潮湧現,住房短缺,於是乎數百萬人離開城市。郊區生活該有的一切,這裡應有盡有:新建的時髦學校,能聞到新粉刷的牆面和地板蠟的氣息;超市裡擺滿了神奇牌面包(WonderBread)和鳥眼牌(Bird'sEye)冷凍豌豆;一排排中央供熱、錯落有致的公寓坐落在乾淨的街道兩旁,大街上平靜無事。
第9節,
起初,這一切都那麼宜人,然而當我的少年時代接近尾聲之時,我實在無法忍受這個地方了,這裡的生活索然無味,夏天大家吃著烤肉,旁邊電動割草機發出催人入睡的嗡嗡聲。在我成長的那些年歲裡,威斯特徹斯特縣靠近建設區的邊緣。在那頭是伊利諾斯州一望無際的農田和牧場,週末時我還曾在那裡打獵。記憶中的這片地域正處深秋時節:玉米殘株在雪地裡成了棕褐色,了無生氣的殘殼在風中發出嘶啞的摩挲聲;廢棄的農舍等待著推土機將其夷為平地,變成一塊新的土地以供重建;地平線那頭,十一月的荒涼天空,依稀可見幾棵樹皮斑駁的美國梧桐。我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當時的自己在那塊土地裡彷徨徘徊,幾隻受驚的兔子從野生黑莓叢中跑出來,背後幾米是住宅,面前是廣袤無垠、空無一人的大草原,一個蠢蠢欲動的男孩因為郊區的寡味無趣和鄉下的寂靜荒涼倍感煎熬。
少年時代唯一真正令我歡喜的是庫克杜佩奇縣(CookandDuPageCounty)的森林保護區,這是一片未被開採的林地,一條名叫“鹽溪(SaltCreek)”的混濁河流從中流過。當時這條河還未被嚴重汙染,水流緩慢,裡面生活著鯰魚、鯰魚、鯉魚,甚至罕見的鱸魚。這片森林裡還有一些獵物,有時是一兩頭鹿,然而絕大多數只是荒野過往的印記,腳穿軟皮鞋的人走過森林小道,捕獵者乘著獨木舟行駛在河面上,想設陷阱搞些動物毛皮。曾幾何時,我還在泥濘的河岸上發現燧石箭頭。看著它們,我就會對那野蠻英勇的時代做起美夢,希望自己能活在那個年代,而不是後來成了以銷售員和購物中心為天下的美國。
這就是我的嚮往,能夠在平平淡淡的世界裡找到一個過上英雄生活的機會。除了安全、舒適與和平之外,自己一無所知,於是對危險、挑戰和暴力極度渴望。
如何才能實現這離經叛道的野心,我沒有明確想法,直至一天,海軍陸戰隊在洛約拉大學(LoyolaUniversity)學生會那設了個徵兵點。他們正在尋找軍官苗子,掛了一幅海報,上面是一位幹練的中尉,面龐緊緻,略顯冷峻,是部隊裡的美男子。他看起來像是全美球隊中衛和納粹黨坦克車長的結合體。他那雙藍色眼睛清澈透明而又堅定嚴厲,似乎在以一種挑戰的眼神打量著我。他白色軍官帽上寫著標語:“加入海軍陸戰隊,成為人上之人。”
第10節,
我翻閱著宣傳材料,拿起一本小冊子,封面上羅列了海軍陸戰隊參加的所有戰鬥,從美國特倫頓(Trenton)到韓國仁川(Inch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