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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下

只領著月娘和李家姐姐笑談著家中瑣事,因李家姐姐愛她手上摺扇,還一同鑑賞了一會兒。

她尚未聽聞元徵家的事。雖也疑惑今日怎的來了這麼多人,卻更慶幸——人多分桌,她不必和紀雪、韓十三娘坐同一處了。

待到四面目光不時望過來,才略微在意起來。主要還是為了月娘——她這個妹子最在意人的眼光。雖有天生的雅緻秀美,奈何年幼體態不足,許多禮儀、舉止做著都略顯幼稚。不受關注時倒還罷了,旁人頻頻望過來,她便總覺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出錯了。雖與旁人笑談如常,卻已不自覺的去握雁卿的手。

雁卿為令她安心,再瞧見有人望過來時,就領著她直接上前去行禮寒暄。

——林夫人養雁卿從不藏在深閨,反而要令她多見人識物。雁卿自己也是三五歲時就隨林夫人出門會客了,倒不是林夫人不疼月娘,才故意帶她到人前被挑剔。

因此雁卿在人情世故上雖十分的不機敏乃至愚鈍,卻也從不怵場。

她主動去與人寒暄,旁人又對她十分在意。不過三言兩語,就將話題引出來了,“妹妹不知道王府上發生的事?”

——都覺得雁卿與元徵親近,原以為她必定洞若觀火,誰知她竟一無所知。可見她和元徵的關係也不是那麼親密無間。說話的人便油然而生一種優越感,就半炫耀的將自己所知鉅細無遺的說給雁卿聽。

雁卿聽了心裡只是震驚。

這兩個月裡她也頻頻與元徵通訊,可元徵只說令人開心的事,不曾有半句提及自己幾乎遇害。而雁卿竟也沒察覺出他有什麼不對來。

可元徵真就瞞得這麼不著痕跡嗎?

雁卿便記起,將水墨送給她時,元徵望著她的目光裡分明有些更深的東西藏著,她其實覺出了他有心事,可並沒有去深究。因為彼時她心裡也有事瞞著元徵。後來一直不能同元徵碰面,她其實也是暗暗鬆口氣的。因她怕元徵知道她一直和謝家三哥哥有往來。能不見元徵,她便沒那麼心虛。

再後來她又擔憂起樓家姑姑的處境來,更將元徵放在一旁了。

可就在她自以為得脫的時候,七哥竟然遭遇了這種危險。

雁卿心中自責,一時默然不語。

她不擅長糾結,雖依舊想不透徹,卻已做出了決定——她得去見一見七哥,就算什麼也不能做,至少也要在這個時候陪在他身旁。

她便起身對月娘道,“我要去找七哥,你一起去嗎?”

月娘喉嚨裡的話就這麼哽住了。

她是想將雁卿留在身旁的——那是她的阿姊,也是她在這裡唯一可依賴的人。

月娘心裡其實怕得厲害,畢竟上一回來慶樂王府,她才無緣無故的被人鄙薄過。人言可畏之處猶甚於刀劍,侮辱的言辭能從內裡摧毀一個人。其實她比元徵更需要雁卿,雁卿也說會留在她身旁——畢竟她們才是親姊妹啊。

可顯然雁卿不能體察她的恐懼,此刻雁卿心裡元徵更重要些。

……旁人總是靠不住的。

月娘便努力的令自己端莊沉穩起來,不肯流露出卑怯畏縮的姿態來。

她輕輕的抽出手,對雁卿說,“我不去。阿姊去吧,我不要緊。”

雁卿便託李家姐姐照看月娘——太夫人是李家姐姐的親姑婆,月娘養在太夫人膝下,本身資質也極秀美出眾,李家姐姐本就對她另眼相看。自然應得十分爽快。

倒是對雁卿丟下自家姊妹在旁人家亂跑的事頗為不悅。不過雁卿素來行事痴頑,林夫人又放任她,李家姐姐便也不願開口管教。就只道,“記得要先問過表嬸再去。”

元徵此刻必然在外席和慶樂王一道宴客,雁卿當然不會對林夫人說她要去找七哥。便只說想去蘭雪堂看書。

她是覺得,七哥宴飲的間隙若想歇一歇,必定會去蘭雪堂。也沒什麼理由,就是直覺罷了——在元徵身上她的直覺往往很準,便如人說的“心有靈犀”,也未嘗不是自幼就養成的默契。

雁卿從席間離開,只令兩個丫鬟跟著,便往蘭雪堂去。

才不過兩三個月罷了,就已錯過了春光。滿園桃李之花盡數凋謝了,到處都是蓊蓊鬱鬱的淺碧深綠。低處灌木間悄然綴滿青果。高處樹蔭飽滿濃郁,無風自搖曳。那薄而寬或窄而長的葉子交錯相摩,遠遠近近的輕響如錯落湧動的海潮,無有止息。

雁卿便走在斑駁搖曳的光影與樹海間。

她想,若見了七哥,該對他說些什麼?

……大約就只能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