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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縱然是在府上這麼忙碌的時候,蘭雪堂裡也依舊有伺候筆墨、除塵焚香的丫鬟留守著。她們顯然已提前得了訊息,知曉雁卿要來看書,早早的就備好了茶水鮮果。

雁卿到了蘭雪堂,便有丫鬟上前為她布桌取書,道是,“七哥兒吩咐過了,小娘子只管在這邊玩耍。有什麼需求也只管吩咐奴婢們,務必和在自己家時一樣。”

雁卿便驚喜道,“七哥知道我來?”

丫鬟們都掩唇笑道,“自然是知道的。七哥兒此刻不得閒,否則也是要過來的。”

雁卿臉上就一紅,忙擺手道,“讓七哥得空了再來就好,我等著他,不著急的。”

既然七哥知道她來,就無需擔心見不著七哥了。雁卿就踏踏實實的在蘭雪堂裡讀著書等他。

因她過來,蘭雪堂中抄書也都已開架。雁卿進了藏書室,見那一架又一架的書卷,嗅到紙墨微乾的清香,便如鳥如山林、魚翔淺底,說不出的愜意自得。片刻間就已將煩惱之事暫忘到身後了。

藏書室分三間,最外一間緊臨著書房,平素元徵多在此處讀書。此刻書桌上尚還攤放著他未讀完的書卷,雁卿便攀到椅子上前去翻看。

不過是尋常的《左氏春秋》罷了,只那字卻十分微妙——尋常抄寫的字型或多或少都有墨色濃淡,這一本的墨色卻均勻雷同,且筆畫虛淺,不像是抄寫,倒頗像是陽刻拓本。

雁卿便留了心。

她記得樓姑姑曾和她說過,如今有許多寺廟將佛像、經文陽刻在木板,刷上墨汁覆以白紙,便可以輕鬆複寫出許多份,散發給善男信女。是以佛像、經咒流傳廣遠,黃毛稚子都能隨口道來。

又說如今儒生所讀典籍俱都以手抄寫,經年累月才抄出一本來,且多有訛誤。若儲存不善,遭遇了兵、水、火、蟲之難,便損毀難修。若是抄的人多也就罷了。有不少佳作卻存本稀少,極容易因此失傳。

若能效彷彿家刻印,一來省去抄寫的煩勞和訛誤,更好的留存先典。二來以一生百,書籍更易獲取,也許山野村夫都能讀得起了。是有助於教化的大善舉。

樓姑姑有心效仿蔡邕立六經碑文,作六經雕版,印刷出來供給天下有心向學之人閱讀。只是如今經書各有家學淵源,要找到最正統的流經版本,還需要世家和大儒的協助。進展得便不是那麼順利。

誰知此刻卻在七哥這裡看到了。

雁卿便暗暗欣喜,也不去藏書閣裡挑選了,就細細的翻看著這本左傳——待翻到末尾,就瞧見一張做工十分精細的花箋書籤。上用雋秀的簪花小楷寫著,“王孫惠存”並落款“博雅堂印”。博雅堂正是樓家產業,做的是文房四寶的生意。若樓蘩真要印書,自然會由博雅堂承接。

雁卿便越發為樓姑姑高興起來。又敬佩她的幹練果斷,竟這麼快就已做出成品了。

片刻後又歡喜——原來七哥也和樓姑姑有交情。樓姑姑將樣書贈給七哥,顯然是從七哥這裡得到幫助了。長安城中論及藏書,自然是慶樂王府上的最豐富,珍本、正本最多。

七哥也不愧是七哥。

她是喜歡讀書的,待在蘭雪堂裡便察覺不出時光。兼丫鬟們伺候得周到,更能沉心閱讀。不知不覺就已待了半晌。

七哥來到蘭雪堂時,她正讀到酣暢處,入神入迷,眼睛都不眨一下。

外間天光正好,明亮而不奪目,溫暖卻不炙人。書室裡沉香輕繚,紗帷不展,靜寂得宛若光陰停滯。只外間不時有風過樹蔭,窸窣靜響。透窗而入、篩落了一地的光影,便迷亂而又緩慢的變幻起來。

那動靜也打擾不著雁卿。光陰自在她身上搖亂,她只垂眸讀書,漆黑柔軟的垂髮落於耳畔。紅撲撲的臉頰,瀲灩黑潤的眸光。在黑白的書頁也筆墨之間,她的色彩柔軟而又鮮明。

元徵來時匆匆,可看到她的瞬間,便不由放緩了腳步。

可他也做不到不去打擾她——明明同處一室,卻不能奪來她的目光,那該有多寂寞?

元徵就喚道,“雁卿。”

雁卿因讀的入迷了,倒是過了一會兒才望過來。她認真做事時身上便容易發熱,此刻面頰微燒,白嫩透紅,眸光略帶些迷茫,溼潤得宛若一掬泉水。待看是元徵,便歡喜的笑起來,脆嫩嫩的叫道,“七哥——”

此刻才覺出腿跪坐得有些麻了,從椅子上攀下來時便略有些趔趄。她也不在意。隨意揉了兩把,就跑過來笑望著元徵,道,“七哥你閒下來了?我不著急,還可以再讀一會兒的。”

元徵目光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