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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唯雁卿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她就站在樓蘩身旁,倒是不必再和樓蘩正面相對了。而她不說話,樓蘩也不開口問她。這四五個少女當中,竟是一眼就看出她只是作陪在側。

盛夏時節,外間蟬鳴不休,天色略有些晦暗。空氣低沉,便有種悶悶的熱。

雁卿只覺得度日如年,時光枯燥的悠長著。不時抬頭看一看月娘——知道她是在竭力表現的,也並不打擾她。

月娘喜歡太子,這件事從沒瞞著她。人各有志,雁卿固然不喜歡太子,可也不會霸道的令月娘與她同心。只難免感到茫然,隱約覺著月娘要同她漸行漸遠了。一時又看見月娘瓔珞上帶著的玉,乃是當初自己給她的那塊兒,而不是太子贈她的玉雁,才略有些欣慰。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外頭忽有女官神色匆忙的進來。縱然看見裡頭皇后正和淑媛、貴婦們賞畫,竟也顧不得了。

雁卿的注意力才被她吸引開。

女官上前稟事,站在書案對面的人立刻便分立到兩側,為她讓出路來。獨雁卿站在樓蘩手邊,倒不礙事。

那女官上前來,便向樓蘩告罪附耳,雁卿不由就仰頭留神細聽。

她說的是,“……太子派人去了徽音殿,令將小皇子抱去。”

雁卿便覺出樓蘩身上一僵硬。雖揮手說,“知道了,下去吧。”但隨即就心不在焉起來,牽住了雁卿的手腕,再沒有放開。

面上倒是沒有表露出分毫來,只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笑談。因謝嘉琳提及南北名手畫風的差異,樓蘩便也笑言,她早年遊歷江南時,頗收了些名家畫卷。只可惜她並不是愛畫之人,倒是令名作蒙塵了。她身旁女侍聞言去取,果然取來三五卷。樓蘩就掩去題頭令人猜,有猜中的便以畫相贈。

那畫一展開,縱是雁卿這般不識畫之人,也覺出那畫上之人點睛傳神,靈動如生,衣上線條若春雲浮空,流水行地一般綿延悠緩。連開三幅,雖水平略有參差,卻俱都是能傳世的名作。

她不由就去看月娘——另兩幅且不論,頭一幅長卷是《洛神賦圖》無誤,當是陸探微的手筆。太夫人手頭藏有不少陸探微的真跡,月娘學畫,學的正是陸氏密體。

四個人都讚歎了一陣子,崔、李二人各猜了一幅,可惜都沒有中。謝嘉琳同月娘卻都不湊熱鬧,只道猜不出。

樓蘩看了她們兩個一會兒,便彎了眼睛笑道,“這樣的名作,竟有送不出去的時候。”謝嘉琳同月娘都垂首不語。樓蘩便轉向雁卿,柔聲道,“你也來猜一猜吧。”

雁卿也明白,無人猜出來,樓蘩其實也略有些尷尬。尤其謝嘉琳和月娘分明就是知而不言,乃是不想受她的贈禮。

可雁卿想到樓蘩對三叔的作為,心裡便不願回應她。只道,“我對丹青一竅不通,也就能看得出畫的是人是樹罷了。”

樓蘩靜默了片刻,垂眸低笑道,“也是,畢竟是南朝人物,北邊知道他們的也少。倒是我為難你們了。”便又對崔、李二人道,“雖不中,難得你們竟對南朝名家也如數家珍,合當嘉勉。”便指她們猜錯的兩幅,各自賞賜下去。

樓蘩雖竭力鎮定,但到底方寸已亂。

將畫送出了,便故意尋了個由頭,笑道,“天一陰,殿裡就悶悶的。不如去太液池上看看,那邊荷花開得正好。”便命人去陳設桌案、紙筆,邀這一行人前去賞荷、作畫。

大夏天的,屋裡頭還能用冰消去暑氣,去外頭就是自找蒸烤了。

可皇后有興致,旁人還能說什麼?少不得捨命作陪。

一行人便往太液池的方向去。

雖看似閒步,可樓蘩就握著雁卿的手,她的焦慮不安便也從手上的僵硬冰冷傳遞過來。

雁卿能覺出她腳步虛浮來,搭著自己的手實則也是為了略做靠扶。

因聽到的女官的話,雁卿也不是不能想象樓蘩不安的理由——她隱約能明白太子對二皇子的惡意,畢竟從樓蘩查出身孕的那刻,這跡象就已表露出來。

她不覺也有些憋悶了。這惡意太沉重,只是略作想象,她就已有些透不過氣來。

打從心底裡,她還是希望樓蘩想錯了。

拐過蓬萊殿,太液池已在望。雁卿不由抬頭去看樓蘩,樓蘩卻驟然就停住了腳步。

她臉上表情未變,只眸光由慌亂至茫然,便如夜來幽夢忽還鄉。剎那間那夢已醒來,有深埋著的情緒幾乎就要破籠而出。可片刻之後,便已平靜下來。

雁卿忽就記起當日自己拼力向樓蘩喊出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