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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下

日,溼氣所聚,青苔暗生。那南北向的遊廊盡頭掩著一扇門,推門進去,便是書廳。書廳內卻並不昏暗,因南面向陽處開了一扇極開闊的窗子,窗外延伸出一處平臺,可容天光洞入。

雁卿抬手推門,門開時有風穿戶襲來,那洞明的窗前有人聞聲回過頭。目光相遇,便有片刻寂靜。

是元徵。

經年不見,再相逢時何以相對?唯有淚眼與淺笑罷了。

也就是看到他的時候,雁卿心中的煩悶不安便盡數沉澱下來了。七哥模樣變了許多,褪去青澀,他的眸光更沉靜雅重。明明就是同鶴哥兒、謝景言一個年紀的少年,卻又有截然不同的氣質……反而越發襯得她像個不經世事、不解煩憂的頑童了。

可七哥就是七哥。

雁卿攬裙行禮,原本該碰面時互相問候的時候,元徵卻已迎上前來,道,“雁卿……”

他幾乎就要握住雁卿的手,書廳裡侍奉茶水的丫鬟反應敏捷,立刻便託了茶盞奉上來。元徵才回過神來,停住了腳步。

雁卿便也道,“七哥。”

四目相對,都有無數的話要說,卻又都不知該怎麼開口。

元徵望著她的目光過於熱切了,雁卿竟從羞赧中生出些畏縮來。便不能抬眼。倒是立刻就想到——她還沒見著太夫人,忙四面尋找。便又有丫鬟上前解釋,“太夫人午後乏倦,已回房歇晌去了。世孫要借書,太夫人說盡可自便,若有尋不到的,詢問大姑娘便可。”

雁卿便點了點頭。道,“七哥想看什麼書?我帶你去取。”

元徵又凝望了她片刻,才緩緩的說,“《水經注》。”

——當年他們在蘭雪堂中一道讀《水經注》,定下了三峽之約。元徵手頭就有原本。

可雁卿也不曾質疑,只道,“七哥稍待,等我去找來。”

這本書雁卿時常誦讀,便疊放在書廳案頭。雁卿上前翻取時,元徵就跟隨過去。書案當窗擺設,那窗子落得矮卻開得闊,窗外便是風景。翠竹山溪交相輝映,編竹為矮臺錯石成野橋,滿眼都是青翠的柔光。他們就在那窗前抬手按住了同一卷書。

雁卿垂眸不語,元徵便說,“不必了,我不是來找書的。只是很久不見了,我來看你。”

雁卿忽然間無言以對。

她問不出口。在慈壽堂裡原本也不適合質問——只要她還不想將林夫人的懷疑宣揚到太夫人的耳中。

她設想過很多次同七哥久別重逢的場景,可林夫人告訴她,七哥也許妨礙過三叔的姻緣。她又設想過很多次自己質問七哥的話語……可七哥說,“很久不見了,我來看你”。

為什麼不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問候?

他們之間的情分究竟為什麼會變得這麼難以啟齒和維護?她這麼努力的想要取得她阿孃的認可時,七哥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啊——難道真的就只是她阿孃的誤會和偏見嗎?

雁卿難過的同時,也終於感到倦怠和疲憊了。

她答道,“我也很想念七哥。”窗外景明,她的心情卻晦暗沉重。她便將書推給元徵,仰頭望著他,“書已找著了。七哥還有旁的事對我說嗎?”

元徵到此刻才察覺出她心境的變化,一時就只定定的望著她不說話。

雁卿便不閃不避的回望過去,她明白自己應該直言相問,否則也許七哥會不明白她所指為何。可就如元徵能讀懂她說不出口的話一樣,她也總能讀懂元徵細微的心境波動——元徵目光裡一閃而過的動搖,並沒能瞞得過雁卿。

那是心虛。

雁卿腦中霎時就是一片空白,原本想要追問的話也再說不出口了。

——七哥做了需要瞞著她的事。

一旦她追問他十之□□會向她坦白,可雁卿已經不敢問了,因為一旦問了便再也收不回。

她垂下目光,避開了元徵的注視。向後退了一步。

元徵緊跟著便追了一步,道,“你想問哪一件?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若一件件說起來……”

雁卿便道,“七哥是否知道,皇后當初化名作賀祁。”

元徵略頓了片刻,才道,“在你說之前,不知道……早些年我在守孝和養病,府上的交際都輪不到我來處置。你也明白我的性子,不相干的人我從不上心。待到後頭我開始管事了,皇后又已貴為六宮之主。便從未打過交道,自然更無由得知。”原本前傾的身體站直了,他無意中表露出來的迫切和緊張一時消散了,聲音裡果然便流露出些脆弱的自嘲來,“不過現在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