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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上

。她只覺她阿孃可親可敬可愛……但要讓她過現在她阿孃現在過的日子,她不樂意。

雁卿茫然的想著,到最後也只想明白一點——這個家,包括她自己,似乎就是林夫人的牢籠和拖累。可林夫人就算不是甘之如飴,也起碼踏實的習以為常了。

可她還是不想過林夫人或是世子妃或是樓蘩,或是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貴婦人眼下所過的日子。

她想過的,似乎是她三叔、謝二叔、東郡公,賀姑姑,出嫁前的樓姑姑……他們過的那種日子。

似乎有哪裡不太對頭……雁卿迷迷糊糊的想著。

松濤閣裡做客的,卻並不只是杜煦一個人。謝景言也在。

鶴哥兒似乎也得了假期,正同杜煦、謝景言並肩站著,同他阿爹說話。

三個少年都是好骨相、好氣質,站在一處竟比不出高下來。鶴哥兒更神采飛揚,謝景言更雅重沉敏,杜煦更精悍沉穩,琳琅滿目,一室生輝。

雁卿看到謝景言時也不由一愣,臉上不知怎麼的就有些發熱。

先前是她忽略了……杜夫人的日子過得也很舒暢自在,如杜夫人那般,她也是願意的。

隨即她便又想到,自己早先還曾因謝景言不來看她而心生埋怨。可也許三哥哥並不是故意躲著他,你看他這不就來了嗎?

她心裡便又輕快起來。

兀自樂了一會兒,才又仔細打量起杜煦。此刻杜煦正在同她阿爹說荊州的形勢,雁卿仔細聽了一會兒,覺著杜煦這個人很踏實。也許是這半年來她聽多了干謁士子的雄辯——干謁之人急於展現才華,言辭往往誇大,動輒指點江山,卻往往大而無當——杜煦講荊州形勢,卻很翔實條理,見微知著。就連雁卿也能看出來,他是有幹才、能做事的人。也許樸實無華,卻又胸有策略。雁卿身邊不乏出類拔萃的少年,可杜煦卻是鵬哥兒之外唯一一個讓她覺得能成大器的。

也不是說三哥哥和七哥就不好……只是他們兩個顯然志不在此。

雁卿就悄悄望了望月娘……她一直都覺著,月娘對鵬哥兒格外的尊重和憧憬。如此說來,杜煦還是很適合她的。

月娘放下了簾子,目光略有些茫然。

雁卿就悄悄的將她拉到外頭去,問道,“你覺著可好?”

月娘垂著頭不做聲,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反問道,“姐姐你覺著呢?”

雁卿就道,“我覺著很好。他引用了那麼多文書材料,可見博聞強識。說話條暢清晰,應答敏捷沉穩,對同輩謙讓不傲慢,對長輩從容不鄙陋。以後定然有出息。”

月娘越聽眉頭便越皺起來,到最後似有不信的望著雁卿,“姐姐將他說的這麼好?”

雁卿略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聲音便低下來,“……剛剛他表現得確實不差啊。”

月娘便慘淡的一笑,道,“那麼姐姐願意嫁給他嗎?”

雁卿便愣住了。

月娘臉上已又羞惱得通紅,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可雁卿輕易便替人說好話,她心裡倍感失望和孤單,怎麼也說不出道歉的話。便抿緊了嘴唇,飛也似的逃走了。

雁卿也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月娘出言嘲諷,她也感到羞惱。可雁卿好處是實誠,她承認自己不願意。可這不願意是無關杜煦的好壞的,而是……她壓根就頭一次見杜煦啊!

隨即她便意識到,月娘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怕此刻她心裡也很茫然、忐忑吧。

……羞惱過後,雁卿也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忙去追趕月娘。

松濤閣外院往西北去不遠,便是鴻花園。當日改建松濤閣,額外從東邊兒闢出一道門來連同內院,以方便姊妹倆出入,然而西門也並未封死。月娘低落難過之下只想著逃走,下意識便往西門去了。

一路只隱約覺著景物熟悉又陌生,心裡還未回神,身上卻已認出來了。漸漸的腳步更加沉重起來,她茫然的四望著,待上了玉帶橋,終於再挪不動腳步——自玉帶橋上已可望見鴻花園。自柳姨娘被黜去,鴻花園便也漸漸荒廢。野草生得幾乎等腰,花木枝椏久不修剪,當此夏末秋初,便荒蕪放縱的橫了滿院。

這些年月娘總是有意無意的避著這裡,已四五年不曾回到這裡。乍然見到,那些一直逃避著的情緒鋪天蓋地的再度湧來。

她同雁卿不一樣,她是妾生子……她的生母因犯錯被髮賣了。所以她必須要嫁得爭氣。可她究竟為什麼非要遭遇這些?

她忽然便有些不堪重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