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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下

“可不是,看著這麼可愛乖巧的小傢伙兒,讓它撓一下子也不是輕的。”

“不過也就這麼一兩招伎倆罷了,逃命、撓一爪子,最後也還是猛獸口中血食。”

雁卿便笑著點她,“也有是美人懷中嬌寵的。”

月娘就點了點頭,“是啊,也有。”

給兔子洗完澡,將皮毛擦乾了,姊妹二人便坐在屋簷下頭,撥弄著兔子毛好幫它們曬乾。

月娘總也不說什麼,又是這般若無其事的模樣,難免就令人操心。雁卿斟酌了很久,終還是問道,“你是打算嫁到東宮去嗎?”

月娘面色明明十分平靜,淚水卻又悄無聲息的滴落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但憑父親做主吧。”

“你自己呢?總歸有個想法吧?”

月娘就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片刻後她又說,“我總是想,我和姐姐就竟不同在哪裡。以前總覺著是嫡庶不同,可其實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的話罷了。”

她和雁卿一道養在太夫人跟前,因她柔弱善感,太夫人在她身上花費的心思反而比雁卿還更多些。林夫人雖待她疏遠,但一應待遇其實也都和雁卿一視同仁。甚至去東郡公門下讀書,縱然她不曾要求過,只因雁卿能去她便也有份兒。就算是天家給太子選妃,她和雁卿也是一同備選。她們固然一嫡一庶,可嫡庶之別其實甚微。然而她始終不如雁卿那般疏朗自在,從容任達。

“今日我卻忽然明白了。”月娘就道,“十三哥很好,可真就好到這般地步嗎?我好歹生在公侯之家,莫非他真能執掌我的人生,沒有他我就萬劫不復了嗎?何以在他跟前我也依舊惴惴不安?還有背地裡那些不知是什麼角色的人,他們口中指點議論,為何也都能令我畏懼忐忑。”

雁卿不做聲——在她看來月娘之纖細敏感也正在於此。她勸了多少次,月娘都不入心,如今卻自己點出來,可見是要開竅了。月娘又垂了頭去撥弄兔子,道,“若真是因為我卑賤,這些人究竟哪裡比我高貴了?可見和貴賤沒什麼相干的。”

雁卿便點了點頭,道,“我是覺著,這些都沒什麼可在意的。”

月娘便輕輕的舒了口氣,又抬頭望向雁卿,道,“那麼謝公子呢?”雁卿不解,月娘便又道,“若姐姐遇上了這樣的事……會不會告訴謝公子?”

雁卿就道,“我說了你不要生氣才好。”

月娘道,“不會。”

雁卿便道,“這種事……並不值當特地對三哥哥說。”

她果然不會為這種事動搖,不將閨譽當大事看待。可月娘也還是不由想追究,“若謝公子知道了,因此嫌棄了姐姐了?”

雁卿就愣了一下,道,“為什麼要嫌棄我呀。”片刻後才明白過來,就道,“三哥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她總還知道月娘真正想問的是什麼,便想了想,又道,“若三哥會因此嫌棄我,只要他不問,我大概就會竭力不讓他知道吧。”她臉上就有些發紅,聲音也不覺低下去,“若因為這種事就不能同三哥在一起,得有多冤枉啊……”

“可若事情到底還是敗露了呢?”

“……那就沒辦法了呀。”雁卿眼圈也有些發紅了,“他都嫌棄我了,再在一起還有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她才從這消沉的情緒裡脫離出來,道,“不過,三哥哥不是這麼是非不分的人。”

月娘便不再做聲了。

她只是想,果然如此,她和雁卿果然是不同的——她的全部人生似乎都是寄託在嫁一個好男人之上。所以她總是為無關緊要的事忐忑不安,因為那個男人可能自不相干的人口中聽聞毀謗她的言辭,便因此輕賤了她。她將那男人當作身家的依靠,所以不論是太子還是杜煦,他們每每令她惶惑不安,他們的輕蔑和拒絕總輕易就能摧毀她的信心和尊嚴。

蓋因這樣的女人原本就將自己放在極其卑弱的位子上,譬如將珍寶置於人腳下,便無怪會被人□□和踐踏。

可雁卿始終將自己置於同他們平等的位置。縱沒有那個能與她匹配的人出現,她也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使光陰虛度;最終她也終於遇到了那個最懂她最珍惜她的人,於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月娘又記起那個中秋,趙世番問她們日後想做什麼,雁卿便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那瞬間月娘便是心中一震,塵埃排開,彷彿有明澈月光灑落下來。但彼時她尚不明白,那心動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其實一直都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只不過她弄錯了自己真正的願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