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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下

林夫人曾警告她,她未必明白元徵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時候她想,不要緊,那是七哥啊,大不了她再重新去了解他便是了。可當她真正意識到七哥同她所想的不同,他有不能告訴她的事,他有她不能認同的陰暗面時,她退縮了。

若沒有謝景言,她會如當初對林夫人所說的那般,重新認識七哥,接受他的一切嗎?

雁卿心裡沒有答案。

雁卿長舒了一口氣,對林夫人道,“阿孃……我想見一見七哥。”

才覺著她還算聰明,她立刻就犯傻給你看,林夫人也很無奈,“若要應下婚事,見一見倒也沒什麼,最多令人嘲笑急不可耐罷了。可若要拒絕,見面反而多此一舉,容易節外生枝。”

雁卿就探手輕輕拉住林夫人的衣袖,央求道,“讓我當面同七哥說吧,阿孃……”

若要拒婚,日後便必然不能再往來了。至少最後這一次,讓她親口同七哥說。

林夫人終究還是拗不過她,“也好,等我請他上門來。”

她也是怕雁卿自作主張,私下去同元徵見面。林夫人並非不相信元徵的真心,她只是不信他的操守罷了。

自林夫人那裡出來,雁卿便覺著腳步沉重。然而該面對的事總歸都要面對的。

慈壽堂裡月娘病了有些時候,這陣子都沒有去上學。雁卿還要將筆記給她送去。

因杜煦一直沒有回應,月娘心裡也越發的自厭和灰暗。雁卿同她說了幾次話,她都無心回應,話題便繼續不下去。所幸還有筆記可抄寫,兩人便各自當窗做功課。

不知不覺便臨近傍晚。光線開始昏暗的時候,秀菊進屋來點燈,便也給雁卿帶了口信兒,“似乎是元世子來了,外頭有人在找您呢。”

雁卿心裡便一沉,明明想起身,身體卻灌了鉛一般不肯動。

外頭天還算明,點起蠟燭來反而覺著暗了。月娘回過神來,見雁卿在發怔,便有些疑惑,“姐姐?”

雁卿扭頭看她,蒼白的臉上幾乎沒什麼顏色,只眉目清黑,烏髮如檀。好一會兒她才垂下眼睛,緩緩的站起身來。對月娘道,“我出去一會兒。替我告訴阿婆,不必為我留飯了……我在阿孃那邊吃。”

早春天短,兼這一日天陰晦多雲,才不過申正時分,外頭光線已有些昏暗。

雁卿心情沉重,出門見外頭果然有人在等她,便也並不多問,只心事重重的跟著去了。

繞過迴廊、假山、竹林……那人分明在引著她往後門去。雁卿滿心想的都是該怎麼同七哥說,也並未怎麼在意,待穿過竹林時,忽覺出天光昏暗來,才乍然回神。

畢竟是在自己家裡,她也並未感到害怕。然而待那門被推開時,她已明白是怎麼回事——大約元徵確實來了,卻並沒走正門去求見林夫人,而是輾轉尋了人來,先給她遞了個信兒。

他是故意引她出來見面的。

至於那門房婆子何以就敢給他私下通風報信,便不是雁卿願意揣摩的了。

她只看著那側門開啟,黎色的馬車上,元徵正踏著上馬石下來,深衣博帶,儀態雍容。他抬頭看見雁卿,便平伸出右手來,微笑道,“過來,我帶你去看個地方。”

天色微沉,他身後院牆肅肅高聳,經冬的枯枝冷峭而立。而他站在她的面前,眸中含光,俊美溫柔如月下之人。

他笑容很熟悉——雁卿便記起來,年幼時他們在百果園裡探險,當她發現有隱蔽的山洞,也便這麼笑著來邀請七哥和她一同去看。其實彼時她並不是非要元徵同她一道去,而是因為她感到新奇有趣,所以想同七哥一道分享。

但他們畢竟已經不是四五歲的孩子了。元徵此刻的邀約是十分不妥的——天色已暗,他們私下會面,而她要外出也沒徵得林夫人的同意。

可雁卿說不出“不”字來。

元徵也就那麼耐心的等著,許久之後,他才問,“你不去?”

雁卿便道,“明日再去吧,等我去問過阿孃……”

元徵便道,“天明便不好看了。”

雁卿又道,“那我去這就去問阿孃……”

“她不會準你去的。”元徵便說,“——我們偷偷的去,天黑之前我再把你送回來。不令她發現便好了。”

雁卿感到微微的滲寒。她搖著頭,說,“七哥……”

元徵似乎立刻便明白了什麼,他面上笑容冷淡下來,“你也有話對我說吧?”

雁卿說,“是。”

元徵便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