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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下

六月底,薩博路一行來到長安,薩博路覲見皇帝之後,謝景言入宮受命入宮對答。

這一次出征,他雖年少位低,可立下的功勞卻是首屈一指。畢竟自幼隨晉國公征戰南北,他長於奔襲和迂迴。常常出敵不意的刀鋒一般插入敵陣,又準又狠的殺進殺出,令突厥人不能互相照應,進而潰不成陣。又敢於深入敵境,突厥可汗潰逃時,他獨率五百輕騎趁夜色掩殺百里,斬獲十倍之敵。接應薩博路時又能果斷處置混亂,避免功虧一簣。縱然此次出征接連大劫,三軍立功之人無數,可謝景言的年紀和作為依舊引人注目。

皇帝特地下詔嘉獎。

雁卿依舊在臨潼縣的田莊。

教女學生識字的事進展得很順利,她不想半途而廢,因此東郡公夫人決定回長安時,她向師孃稟明原委,請假留了下來。

田莊去驪山不遠,臨近便有趙家的田產,林夫人便將附近的別墅收拾出來,供姊妹二人居住。恰是夏天最熱的時候,林夫人自己也打算來渭南消暑,便乾脆同兩個女兒住到一處。

雁卿也就心安理得的暫時住了下來。

七月裡,元徵護送慶樂世子妃前來驪山消夏,路過趙家別墅,便來拜訪林夫人。

雁卿“教學”回來,正同元徵正面撞見。其時元徵明月皎皎,依舊是個翩翩貴公子,她卻如個鄉間野丫頭一般曬得黑且瘦,穿著一身樸素的麻布衣衫——畢竟若同鈴蘭她們穿得相去太遠,便難以毫無隔閡的笑談——只那雙漆黑快活的眼睛依舊沒變。

小半年不曾有音訊往來,再見面時難免覺著生疏。明明當初分別時已是終身不再相見的局面,可不期然碰上了,也還是自然而然的就停住了腳步,含笑道,“七哥”。只是那一聲沉穩平緩,已再無年少時那撲面而來的親暱和歡脫了。

元徵站定了,靜靜的看著她。待雁卿感到不自在了,這才彷彿剛認出來一般,也緩緩的叫了一聲,“……雁卿。”

只是互相叫了名字而已,便恍若隔世——只覺著時光就在這一剎倏然間的流逝成河,轉眼孩童就已長大成人了。

雁卿心裡便又柔軟起來,依舊如幼時那般向他行禮,道,“七哥怎麼來了?”

元徵道,“送阿孃去驪山,路過此地,聽聞林夫人在次,便來拜訪。”

雁卿便問,“可見過阿孃了?”

元徵靜默了一會兒,才道,“見過了,此刻便要告辭了。”

雁卿便也一愣,片刻後又道,“那我送七哥出門。”

元徵只望著她不動,雁卿便覺窘迫,忙道,“那我便不送了,七哥慢行……”

元徵依舊站著不動,只在雁卿要抬步進屋時,才道,“聽說你想雕版印前朝的農書?”

雁卿忙回過身來,道,“是,想印《齊民要術》。”

元徵便道,“我那裡有它的雕版,你只管取用。”

雕版畢竟不便宜,且耗時耗力。雁卿也並非要精校版本,有現成的可用自然最好,便致謝了,道,“那便卻之不恭了。”

元徵又道,“還有許多旁的雕版,都是我雕了準備印行於世的。你若還需要旁的,可著人去了編目來看……橫豎你去找的雕版行,也都是我家的。這還更省事一些。”

這語氣已是久違,雁卿不覺就又失笑,終於再度放鬆下來。便笑道,“暫時還不需要旁的,先謝過七哥了。”

元徵看了她一會兒,周身氣息終於再度軟化下來,他便說,“我要走了,你送我出去吧。”

雁卿便去送他,兩人一路俱都沉默無言。行至門前,各都停住腳步。

雁卿行禮道別,元徵便道,“謝景言已回京了。太子的事,若……若他……”

雁卿尚還未回過神來,只仰頭愣愣的看著他——她也只聽到“謝景言已回京了”,整個人都被喜悅和期待盛滿。兩人目光相觸,片刻後元徵扭過頭去望向了院外,他身上那種又似親近,又似疏遠的氣息消散不見了,一時復又淡漠如冰。他生硬的將話題截斷了,道,“送到這裡便好——你快些回去吧。”

謝景言回京後第六天,才來臨潼縣探望雁卿。

彼時雁卿正在村頭渡口旁風雨亭中,就著一方簡陋的長木桌,教女孩子們識字。鄉間風雨亭也修得簡單,不過七八根木柱子,上頂著茅草的錐頭——雖簡陋,可配上白河浪蘆葦叢、野鴨子飛落的渡口,也別有一股純真的野趣。

那是盛夏的午後,知了長鳴,初夏收割的麥田尚未重新播種,白河渡的渡船橫靠於岸。謝景言就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