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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上

月娘亦步亦趨的跟在雁卿的身後。

她不知雁卿此刻做何感想,也不知該如何安慰雁卿,就只是想陪在她的身旁。

雁卿的腳步很快。暮春初夏時節,萬花流落,滿園青翠。可雁卿穿花拂柳,彷彿要將這景色盡數拋在身後一般。月娘步子小,就幾乎有些追不上。

後來雁卿毫無徵兆的便停下了。

月娘便有些緊張,她其實很怕雁卿轉過身來,讓她看見落淚的面容——自小到大一直都是雁卿安慰她,她有任何脾氣都只需在一旁賭氣,雁卿總是會發現然後上前將她哄轉過來。可輪到月娘這麼做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並不容易。她並沒有雁卿那天生愉悅的性情,看待事物反而比雁卿更悲觀些。可這個時候她必須得想出一些話來,好讓雁卿沒那麼難受。

雁卿果然回過身來。

出乎月娘的意料,她並沒有哭。那面容反而比先前更堅毅些,漆黑的睫毛下,雙瞳子黑白分明,隻眼角微微有些泛紅罷了。

她們對面站立。

月娘慌忙間要開口時,便聽雁卿道,“太子說的渾話你都聽到了?”

月娘就有些懵懂的點頭——她就光記著太子最後撂下的狠話了。

“還覺著他說的有理嗎?”

月娘忙就搖頭。

雁卿的目光便柔軟下來,她抬手的時候月娘不由一縮脖子,但那溫暖柔軟的手心只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雁卿的聲音低低的有些無奈,“那麼以後可不許再為這些混帳話自怨自艾了——他不值得你如此。”

月娘眼中淚水倏的就滾落下來。

“姐姐也不要再硬和他頂撞了。”

雁卿身上就一僵,片刻後才長長的、無奈的嘆了口氣,“是啊……我也有些後悔了,我同他講什麼道理啊。”

可是太子那個人,就和白上人所說煉獄裡那個強盜一般,距不可救藥彷彿總有那麼一線的距離,連佛陀也忍不住垂一根蛛絲下去度他。當他說混賬話的時候,總讓人不由想罵他一句,扇他一巴掌,好好的和他講講道理,讓他清醒清醒。總覺著就算他這麼欠管教和傲慢偏執,但只要努力的同他溝通,他也能明白過來似的。

結果證明,是她過於衝動和自以為是了。

這會兒雁卿才終於難過起來,淚水一串串的滾落下來,卻也沒哭出聲來。

她並沒有忘——謝景言他有伏波將軍的志向,想要平定天下、消彌戰亂。他的才能和志向不在山水之間。

如今他大概是不能娶她了吧。

這代價真的是太大了。

乾德殿。

皇帝命人布了幾個小菜,就對著殿□□院,同趙世番一道邊喝著小酒,邊感嘆光陰。

他們二人是君臣,可相識於彼此微末之時,也是共患難的友朋。實則皇帝比趙世番大不了幾歲,當年打馬街頭過,多麼的灑脫疏朗、意氣風發。便如今也還不到知天命之年,按說正在大權在握而熱血尚未冷卻的好年紀,可病痛催人老,看著已是飽經風霜的模樣了。趙世番心裡便有些不好受。

皇帝倒依舊是達天知名的性子,並沒有因久病而多疑偏執起來。只言談間也難免透出對往昔、對年華的眷念來,而這也往往是垂暮之相。念及皇帝身後只太子一人,太子又是好壞難定的性子。趙世番不由在心底想,上天待皇帝也頗為不公。

皇帝顯然也是想同趙世番說太子的,很快談起子女來。卻直稱太子作“阿雝”,道是,“自小就比旁人固執些。記得那年帶著他出宮玩耍,半路上非要人抱著不可。被我呵斥了兩句,便委屈帶淚的乖乖牽著他阿孃的手跟著走,反弄得我有些自責。到了灞橋上,就對他說‘過來吧,我抱著你’,他聽了返身就往後跑……”說著皇帝便捏了捏眉心,無奈的笑了起來,“一直跑回到先前說要抱的地方才停下,伸開手臂讓我抱——那時就這麼霸道了。”

趙世番也不由笑起來,這還真是太子會做的事。

皇帝又道,“後來他阿孃沒了,他的性子便越發乖違、不講情理起來。朕每每見了他便更傷心惱火,漸漸就將他丟到一旁——其實現在想來,那時他故意亂髮脾氣大約也是因為害怕。他還不知死生事,只以為他阿孃不要他了,便更想讓我多在意他一些。”停了一會兒,他便嘆了口氣,“真是後悔啊……”他說,“那個時候我怎麼就連這麼點小心思都看不出來?要是能重來一回就好了。”

趙世番沉默了許久,給皇帝斟了一杯茶,道,“臣年輕時也是一樣,對孩子從來都沒耐心。總覺著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