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未時,德川家康抵達岡崎城,作左衛門異常焦慮地迎接了他。隨家康前來的除本多正信、阿部正勝、牧野康成三人,還有在京都受富田左近將監照顧過的神原康政和永井直勝。
家康進了本城的小書院,即問忠次與作左衛門:“都準備好了?”他的聲音和態度都甚是坦然,作左衛門有些吃驚。
忠次聳起肩膀,探身出去。“主公,讓大政所來做人質,實在奇怪,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輕易答應。”家康看了忠次一眼,頷首轉頭道:“作左!有樂怎麼說?”
“有樂?”
“事情已經很是明白。我問的是時間,他們何時把大政所送來,我何時進京?”
“主公,進京之事,您已經決定了?”作左衛門努力抑制住情緒,聲音仍然有些哽咽,握緊的拳頭放在膝蓋上,不停顫抖。表面上,他必須和忠次保持一致,反對進京,他卻欲藉此機會一試秀吉和家康的器量。
家康輕輕點頭。“考慮已夠久了。夫人已來四月有餘,秀吉稱母親是想見女兒而來,理由並無不是。但世人還是會以為大政所乃人質。我也是這樣想。”
“主公因此決定進京?”,
“是。倘若再橫加拒絕,自會被關白恥笑!他既驚世駭俗,我亦當以不同尋常的方式回應。”
本多作左衛門吞了一口唾沫,他的聲音更低沉了,“不同尋常的方式……”
家康泰然自若道:“為了天下,他連母親都送來了,我也情願進京!天下,本也是我的志向。”
“在下不明白!”忠次目光呆滯地搖搖頭,“秀吉必是料定主公會如此一說。主公,性命只有一次啊!”
“是啊。”家康笑道,“為了天下蒼生,我這命有何不值了?”
作左衛門屏住呼吸,不由得“唔”了一聲,一慌忙環顧四周。主公此話有深意,忠次之輩真能解其中曲直嗎?
家康也看出,秀吉此次是以母親作賭注來挑戰,便必當作出回應。可是眾人的眼光還沒有那麼深刻。
“主公志在天下,這一點在下明白,故更不能輕舉妄動。作左,即便送來的是真正的大政所,而他想用一個老太婆換取主公的性命時,該當如何?你我當同心協力,讓主公打消上京的念頭。作左,你以為如何?”忠次開始滔滔不絕。
作左輕輕止道:“這是當然,可你別急,切要先聽主公說個明白。主公,您是準備不顧眾人反對,一意孤行了?”
家康不答,看看忠次和康政,又瞧瞧正信和正勝,苦笑。他看到每個人都露出反對的表情,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插嘴,遂道:“各位都反對?”
“主公絕不放棄自己的想法嗎?”
“當然不放棄!”家康斷然道,“現在若被秀吉踩到腳下,便會一輩子不得翻身。我不想屈辱地活著!”
“主公!”忠次又道,“這不是說笑,重臣都對主公進京很憂慮,方才……”
“且等!”作左衛門再度止住忠次,直視家康。他心跳劇烈,目光專注,臉色紅潤。若現在只有他和家康在,他定會畢恭畢敬說:“不愧是主公!”然後自會高聲讚揚——主公天性寬厚,不必以刀槍去對抗秀吉的奸猾。現在他卻只得道:“在下想問主公,既要進京,該如何處理家中爭議?主公對此定有周全的安排,請告訴眾人,此後在下再說看法。”
家康好似一直在等著這話,他滿意地連連點頭,旋又微笑,道:“作左,德川家康並非不珍視性命!”
“主公切切要珍視性命!”
“故,若明知有險,我自不會進京。此次上京,並非草率決定!除酒井忠次、本多忠勝、神原康政、鳥居元忠各部,阿部正勝、永井直勝、西尾吉次、牧野康成等,全要率部隨行!”
“啊?兵力……兵力會超過兩萬。”作左衛門瞪大眼,猛然捧腹大笑起來,扭頭對忠次道,“關白大人妹婿進京,當然要大張旗鼓,浩浩蕩蕩。”
就連秀吉,也不會輕易率領兩萬大軍進京。倘若一開始便把這些說清楚,眾人也就不會憂心忡仲了。眾人都以為,最多不過帶二三百人前去,方才堅決反對。
“嘿,真是聞所未聞啊!”忠次也笑了,“兩萬以上將士,隨時可以應戰,作左,好!”
“哈哈!如此,那位趾高氣揚的關白大人也會出一身冷汗。他以生母為質,我們以兩萬大軍為回禮,威風凜凜進京。真是前所未聞的一對內家兄弟啊!”
家康待大家的笑聲止了,方道:“你們似都明白了,那麼,我便要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