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說笑,作左——我覺得,築山恐是個危險的女人。”
“您的話真讓在下意外!”
“世間有一種想愛而不能愛的女人,她就是此中之一。”
“也許吧。”
“見了面必定讓人下不來臺;沒有一句親密的話,卻總是怨氣滿懷,這種女人不能容許丈夫比自己強。但若夫妻雙方吵將起來,世人就會說,是男人少了器量,男人因為俗世之事和戰事繁忙而變得沒有耐性。”
“主公!您是說,讓我將這些話捎給築山夫人嗎?”
“不。我是說,對她這種女人,要小心防備。或許我們將那嬰兒當作女嬰來撫養更好。確是男嬰嗎?”
左表情古怪地點了點頭,“是。兩個,一對男兒。”
家康意外地皺起眉頭,頓時變得嚴肅:“是雙胞胎?作左……”
“是。兩個男嬰幾乎同時落地。”
“哦,兩個……”
“主公,請您將他們兄弟二人立刻迎進城裡,舉行宴會,依長幼命名。”
“哦。”家康歪著頭,嘆息了一聲,“真是麻煩。他們從出生後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今生要承受太多的痛苦。”
“主公,您不會真的把他們兄弟二人當作女嬰撫養吧。作左對此心有疑慮。”
“疑慮?是指我對築山過於忍讓之事嗎?”
“正是。”作左斬釘截鐵地回答,然後向前挪了挪,“您說築山夫人是個危險的女人,但將夫人變成那樣一個女人的,不在別人,而正是主公您。這就是在下的想法。這種時候不應再忍耐。俗語說:施之以德,獲之以怨。唉!如果因為她爭強好勝,甚至因為對她厭惡,便縱容或無限地忍讓她,只能讓她更加囂張,更加瘋狂。”
家康苦笑了,抬頭望著佈滿陰霾的天空。“你是讓我對她粗暴些?”
“對!”作左的語氣變得更加急促,“冷漠和忍讓只能讓人更加困惑,反而加深雙方的罪孽。不如索性喝令她,或者乾脆弄明她究竟有何煩惱,才真正是慈悲。”
“好了,好了。”家康止住作左,彷彿又陷入沉思。他並非不懂作左之意,但當局者往往無法輕易行事。家康在駿府期間,因為過分縱容築山,終於導致了這種可怕結局。開始時,他是討厭爭吵,但最後,他不得不終生對築山夫人加以忍讓。
家康想起在今川氏的全盛時期,他便時時自控,不要訓斥夫人。現在看來,他錯了,忍讓使築山一次比一次囂張。正如作左所說,不如從一開始就訓斥她,以雷霆手段佑以菩薩心腸。但事到如今,雙方的隔閡實在太深。家康已經從阿愛口中聽到作左將阿萬藏在中村源家中一事。他甚至想過,如果生下男嬰,就暫且當作女嬰撫養……事情的發展在嘲笑家康的謹小慎微。
“雙胞胎——男兒……”家康自言自語,抬頭望著天空的流雲。
“主公,少主多了兩個兄弟,想必您很高興。如您對夫人再姑息忍讓,後患無窮,一定要痛下決心。”作左衛門又催促道。但家康沒有回答。西邊好像下起了雨。山巒消失在雨霧中,城郭盡頭不時傳來烏鴉的叫聲。
“作左。”
“主公已下定決心了嗎?”
“不,我想起當年,再想到這些孩子們,他們實在太可憐了。”
“所以,我才讓主公早作決斷。”
“據說我出生時,母親、父親,還有家臣們,都在默默地向神佛祈禱我平安降生……但這兩個孩子卻受到詛咒……還是雙胞胎。”
“您難道也像世人那樣糊塗,認為雙胞胎是孽種?”
“不,我不在意。但築山等人卻會藉此咒罵他們。”
“不如將其中一個寄養,另一個……”
“等等,作左,不要著急。”家康止住作左衛門,輕輕閉上限睛。他記憶中的嬰兒,只有阿龜和信康,此時,他眼前突然浮現出兩個像信康那樣紅紅的臉蛋。“是啊,作左,我那樣對待夫人的確不公。但若讓她知道阿萬生下了兩個男嬰,她只會咆哮如雷,我不願看到那種情形。”
“您還是要忍讓她?”
“作左,你知道,失去理智的女人會說些什麼嗎?你能猜中嗎?”
“無論她說什麼,您不理會便罷。”
“等等,先前,築山便說阿萬與那些挑糞的鄉民通姦,是個淫蕩無比的女人。現在,她定會說,阿萬正是因此才生下了雙胞胎。”
家康不再看作左,“如此一來,剛出生的兩個孩子豈不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