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廳長說:“我那樣教了誰嗎?”沈姨碰一碰馬廳長,說:“老馬在家裡窩久了,脾氣也變壞一點了。”馬廳長說:“我變了嗎?我天天在寫東西,這半年多我清閒了,不*那些閒心了,一本書也快寫完了。我說:“誰不知道馬廳長是全才?左右開弓,行政科研都是一把好手!”馬廳長說:“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哈哈!”他這一說,我像被剝開了一樣,心裡真有些不好意思。馬廳長說:“我們這些人都被歷史淘汰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大江就這麼東去。”我想著今天真來得窩囊,聽了這麼一串不陽不陰的話。馬廳長說:“我閒著無事,胡亂謅了一副對子,哈哈哈!”說著一指牆上。我抬頭望去,寫的是:
老矣衰矣可以休矣煙雲淡矣天下小矣其樂也融融矣
悠哉遊哉豈不快哉冷暖知哉歲月逝哉又豈有惶惶哉
我晃著頭唸了出來,又唸了一遍,心想,牢騷不小!嘿,嘿。我說:“對得工,對得工,字也成了體,誰知道馬廳長還有這麼一手。”心想著他再不陰不陽地說話,我也來幾句不陰不陽地頂一頂,別搞錯了,今天已不是當年了。馬廳長說:“小池啊,聽說你這一段狠狠地燒了幾把火?”我說:“我還敢放火,那不是燒自己嗎?事情它自己燃起來了,還有人鬧著要幹這個事幹那個事討說法呢,我其實是個消防隊員,嘿嘿。”他笑了說:“幹得不錯,不錯,燒三把火也是應該的。誰不想燒幾把火?不沖天燒幾把,誰知道有新人來了?哈哈哈,哈!”馬廳長正用文火慢慢烤我,我雖然不怕,但總不舒服。
59我說:“沈姨,廳裡本來規定了廳級幹部退休按離休待遇,群眾要上告,我們就只好改了。我們有個內部掌握的條例,只有馬廳長一個人還是按老政策辦,醫療費百分之百報銷。”馬廳長說:“為我一個人定這麼一條政策,我不要,不要!”沈姨用力扯了他一下,他就不做聲了。
銀河證券第一年的租金,我拿去還了銀行的貸款。後來大家都有意見,為什麼不拿來發獎金?事後我心裡也有點後悔,前任落下的虧空,我著那個急幹什麼?上了臺也得拿錢買個好口碑才是。第二年的錢拿到手,我跟馮丘幾位商量了,決定拿五百萬出來發獎金。訊息傳出去,廳裡都轟動了,都說好,好,好!算下來,平均每人有一萬多呢。獎金到年終再發,可得先訂出一個方案。廳裡召集中層幹部開了個會,討論分配方案,大家的一致意見,就是不能搞平均主義。這與我原來的想法不同,我的想法是差距拉小一點,不要讓群眾拿了獎金還罵人。丘立原說:“什麼叫改革開放?改革開放就是觀念更新,拋棄平均主義。中央政策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我們廳裡怎麼體現?”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導向漸漸明瞭,倒使我覺得自己原來構想是不對的。說到底是政策要向職位傾斜。話可以有很多說法,但不論怎麼說,都必須圍繞著這個結論來說,結論是既定的,理由可以慢慢找,幾條理由總是找得到的。我指定辦公室黃主任去草擬這個檔案。
在最後的定稿會上,我堅持把自己的標準降到第二等。大家都不同意,丘立原說:“池廳長咱們實事求是,你該得的,理直氣壯!”這話從他口裡出來,我感到不是什麼好話,是要在火上烤我啊!這樣一來我就成了惟一的目標,他們都滑脫了。為了幾千塊錢,我值得?丁小槐也站起來慷慨陳詞:“池廳長該不該拿一等?該!這不是位子決定的,而是貢獻決定的。”我心裡想,又添一把火來烤。最後我說:“大家為我好,就不要為一個人設一個等級了,不要讓群眾說我們因人設政。”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沒人再堅持了。儘管因人設政已經成為了一條遊戲規則,但我決不能當這個出頭鳥,讓人家的槍來打。
九月份那幾幢宿舍樓快蓋好了,基建處擬了一個選房的方案。我看了這個方案的主要目標,就是要讓在臺上的幾位領導排在前面。有兩條是特地為我設計的,我心裡排了一下隊,按這個方案,我可以排在第一位。馮其樂煞費苦心,但這太明顯了,要別人說話的。 第二天上午總有人找我,快下班的時候小蔡才來了。我猜想他在門口已經觀察了多少次,這才找到機會。我沒叫他坐,他就站在那裡,說:“有些情況想向池廳長彙報一下。”我點點頭,他朝門口望了望,門是虛掩著的。我說:“沒關係,說吧。”他說:“有人對廳裡的領導心懷不滿。”這個我心裡明白,也不算什麼新情況,要是他以為自己彙報了這些就是有功之臣,那他就大錯特錯了。絞盡腦汁千方百計憑空來事,我不會認賬。他見我沒有特別的興趣,試探著說:“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說:“來都來了,說。”他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