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年輕輕嘆了口氣:“清明是這樣說的?他是替皇上做些秘密事的,惡名在外對他而言更方便一些。”周鎮撫對外的名聲確實爛,算得上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不但不學無術還好附庸風雅,不過也正因如此,什麼三教九流他都有所接觸,才能更好地安排他手下的資訊網,“他若當真不好,世子當初怎麼會想把清明給他?”
白露怔了一怔,低了頭:“是奴婢沒見識。”她倒確實忘記了這件事。
綺年拍拍她肩頭:“不是你沒見識,是沒人與你說過這些事。”白露不比清明,一直都在內院裡,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周大人也不易。”周鎮撫這個角色,皇帝在的時候自然可以囂張,但也要小心皇帝猜疑,一旦被皇帝懷疑不忠就死定了;等皇帝去了呢,下頭的皇子們無論誰繼位都不會喜歡他,蓋因他手裡少不了這些皇子們的陰私事兒,新帝若大度,給他放個閒缺過一輩子也就罷了,若小心眼的,說不定找個由頭就咔嚓了他。大約也是知道自己的下場,周鎮撫才這麼玩世不恭的,頗有現代人所說的“泡著澡看著表,舒服一秒算一秒”的心態。
白露若有所思,臉上的紅色漸漸下去了,綺年笑笑:“下次他再來,你就在他茶里加一把鹽,不用怕!憑什麼只准他嘴上胡說?不,一會兒世子留他用飯,你今日就在他酒裡下一把鹽!”
白露也不由得嗤地笑了一聲:“世子妃說什麼呢,奴婢可不敢那麼胡鬧。”拿了茶盤去廚房裡看菜了。
綺年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正要往自己房裡走,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如鸝快步進了三春山舍的園子,一見綺年站在廊下就忙過來道:“世子妃,阮家剛才過來送信,說他們二奶奶生了,生了個閨女。”
“表妹生了?”綺年微微皺眉,喬連波的懷孕時間跟金國秀差不多,這會兒似乎還沒到預產期吧?不過喬連波那麼嬌弱,坐不住胎早生一半個月也是有的,“備一份禮送過去,再備下洗三的禮——比照阮家表姐的那份降個兩成吧。”
如鸝疑問:“雖說這生的是女兒,可都是嫁的次子,又都是表親,若是降太多了,喬表姑娘只怕要——老太太也不歡喜吧?”
“長進了麼,知道分析了。”綺年戳戳如鸝的寬腦門兒,“你說的有道理,國公府比永安侯府門楣要高些,但表姐夫自己是探花,又是正經的嫡子,阮家表弟不過是記名的嫡子,兩邊扯平。但你可得看看,上頭還有婆婆呢。表姐那邊的婆婆寬厚,送多厚的禮都可以;可國公府呢?若送的禮跟送給表姐的一樣,姨母心裡可會不舒服的,到時候氣還不是要撒在表妹頭上?所以降兩成,倒並不為了生了女兒——依我看,女兒跟兒子是一樣的。”
如鸝打心眼裡不同意最後一句話:“奴婢看國公府來報信的人可不怎麼喜氣……”若是生了兒子,只怕要大大打賞,下人們自然也會喜氣洋洋。如今來報信的這個,一看就是沒得多少賞封兒的。
綺年笑笑:“又不是長子。都是別人家的事,你去備禮就是了。”這世界還是免不了重男輕女,她改不了別人,好在趙燕恆對品姐兒真心疼愛,這就夠了。
品姐兒在屋裡擺弄小雪給她做的一隻布老虎,見綺年進來就扔了玩具,張著小手搖搖擺擺撲過來要抱。綺年把她抱進來親了一口:“過幾日娘帶你去看個小妹妹。”
品姐兒鸚鵡學舌:“看妹妹,看妹妹。”忽然轉過身指著床邊上一樣東西,“哥哥。”
“什麼哥哥?”綺年一頭霧水。一旁的楊嬤嬤笑了起來:“小小姐真是聰明。那是張家大奶奶送過來的骨頭雕的小人兒,說是張家小少爺給妹妹玩的,小小姐就記住了呢。”
“是固哥兒。”綺年抿嘴一笑。固哥兒還不到兩歲,哪裡會送禮,不過是哄孩子的說法罷了,品姐兒就記得了,“這丫頭,你爹爹給你帶了好些風車兒泥人兒回來,你也不記得,偏這個就記得了?”
“是挺有趣兒的,西北那邊來的東西,跟京城裡的泥人兒不一樣呢。”楊嬤嬤最聽不得有人說品姐兒不好,連忙分辯。她年紀長了,家裡如鵑又懷了身孕要照顧,因此三五天才得進來一趟,看見品姐兒就不想放手。
“嬤嬤小心寵壞了她。”綺年笑著說了一句,又問,“小楊回來了?”
“咳!”楊嬤嬤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瞧我這記性,今兒可不是就來給世子妃送信的嘛!那小子昨兒回來了,說少奶奶也有孕了呢,估摸著這些日子也該生了。這不,信在這裡!”
“嫂子也有孕了?”綺年高興起來,忙忙地拆信,“怎麼也不早寫封信回來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