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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我下意識答道:“可是高處不勝寒。”

一聲幽幽的嘆息,聲音的主人再次道:“兩位公子,請進吧。”

我依然有些呆愣,回憶讓我腦海一片空白。這時司馬大哥突然走過來,拽了我的衣袖進去。這一拉就像把我失落的魂魄拉了回來,我不由對他感激一笑。這時才想起剛才記憶中那陣若有若無的琴聲,想必是那個鬼才——非名的和音。

迎面一個全身一襲白衣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一個人獨酌手中的酒,臉容白皙儒雅,卻滿眼寂寥,髮間竟摻雜著不和年紀的白髮。我暗想他可是心已老顏也衰,連累了應該健朗的軀體。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那些白髮讓我有些動容,有些感慨。彷彿那就是未來的我,彷彿看到了另一個我。我不由幽幽嘆息。

他淡淡瞥了我們一眼,旁若無人,良久,笑道:“古今只有酒才是世間絕物,沒有任何東西比它好。”

我冷笑一聲:“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他聽了愣住。對著手中的溢滿酒的雕花的青銅杯慘笑,怔怔地重複。

“不錯。可是連酒都舍了,我該怎樣活下去。”

我看他的樣子,像是為情所困,不由心中一柔。突然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一段話,最後說,對於舊愛,收藏是最好的態度。

“收藏。”

“什麼?!”他轉過頭來一瞬不瞬地望著我。

我無限憐惜地勸他,“把過去所有的痛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愛所有的回憶都收藏在心裡。這也是件很美很美的事。”其實我也是在說自己。

他慘淡一笑,身子微微顫抖,最後強作鎮定地冷聲道:“這是最後一關了。既然我們對酒的看法不同,不如就以‘酒’為題吧。”

他仰頭喝了口手中的美酒,氣勢恢弘地吟道:

錦樣年華水樣流,

簾影碧桃人已去。

櫻桃半是鳥銜殘,

此時相對一忘言。

沉吟半會兒,把手中的酒又一飲而盡,繼續道:

青雀幾時裁錦字,

誰念西風獨自涼。

夢裡飄離酒一杯,

萬言不值殘杯水。

人生在世不稱意,

何時重拾金樽開。

到最後,聲音帶著半分哽咽,原來是個離人。捏著的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江月絕代無窮盡,

惟留昔人離人淚。

司馬大哥看著我的臉色幾乎接近慘白,以為我被難住了,正想勸我放棄也沒關係。我卻倔強地對他搖搖頭,灑脫笑道:“我來,大哥。我們約定好要一起喝酒的,不醉不歸。”然後對非名淡淡地笑了,“為了我兄弟倆可以和旦囈姑娘一起喝酒,對不住前輩了,你只能輸了。”

不顧他鄙夷的視線,我平復一下跌蕩起伏的情緒,如一道破空之聲朗朗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曾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心如撕裂了一般無法遏制疼痛的蔓延,一緊一抽、一震一躍,那些如同前塵往事一樣久遠的記憶又洶湧上來,為何,為何無法忘記,也捨不得捨去……

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我果然無法……

來不及看眾人的表情,自嘲地笑道:“還說什麼酒不能解千愁,自己還不是沉迷於酒中,沉迷於過去。”

非名“霍”地站起來,表情奇異,身形有些站立不穩,一個趔趄,搖晃著後退了幾步。

司馬琅邪看著我如白布一般慘淡的臉色,微微皺眉,冷聲道:“可夠了?”說著就來扶住我單薄欲倒的身子。

非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嘆道:“你贏了。”

聲音一出,人群裡沸反盈天,眾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我心中慚愧,其實我是借他人之手,勝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