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蘇呀,你得把這身東西全脫下來才行啊。我想想看——你得跟房東太太借點衣服穿才行。我去跟她說說。”
“不行,不行!看在上帝分兒上,你千萬別讓她知道!要不然,咱們離學校這麼近,他們就要來逮我啦!”
“那你只好穿我的啦。你不在乎吧?”
“沒關係。”
“就穿我禮拜天那套,就在手邊上。”其實在裘德這僅有的單間內什麼都在手邊上,因為也沒有別的地方放東西,所以方便得很。他拉開抽屜,取出他頂好的套裝,抖了抖,說,“好啦,你要多大工夫?”
“十分鐘吧。”
裘德離開屋子到街上,在那兒徘徊;鍾打七點半,就回去了。他瞧見一個瘦小、單薄的人兒坐在他僅有的安樂椅上,穿著他的禮拜天服裝,打扮得像他禮拜天那樣,孤苦伶什,難以自保,這樣的感受叫他的心都脹痛了。她的潮衣服掛在爐火前兩把椅子上。他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的時候,她羞紅了臉,不過一霎間就過去了。
“裘德,我想你瞧我這樣,再搭上掛在那兒的衣服,準覺著太異怪吧?可這是廢話!不過是個女人的衣服嘛——棉布跟亞麻哪兒來的性別呢。……我可希望別病,別這麼撐不住!請你就把我的衣服烘乾了,行不行?裘德,幫幫忙吧。我得到附近找個地方住,這會兒還不算晚。”
“不行,你可別這樣,萬一你病了怎麼辦?你就呆在這兒。親愛的、親愛的蘇,還要我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可禁不住直哆嗦,就想暖和點。”裘德把自己的大衣加到她身上,接著跑到附近酒館,回來時候拿著個小瓶子。“這是六便士的上好白蘭地。”他說。“你馬上喝了,親愛的,都喝了。”
“我對著瓶嘴喝行嗎,不好吧?”裘德把杯子拿到梳妝桌上,倒進酒,又加了點水。她有點喘,可是一咕嘟就把酒喝光了,人往安樂椅上一靠。
她開始詳盡地敘述他們分手後自己的遭遇,但說到中間,聲音就不大接氣了,腦袋一點一點的,接著就說不下去了。她睡得很香。裘德原怕她感受風寒,弄得一輩子受罪,不由得急得要死,這會兒聽見她呼吸平勻,就高興起來。他輕手躡腳走到她身邊,見她原來發青的臉頰此刻泛出了血色,再摸摸她耷拉下來的手,也不涼了。然後他揹著火,眼光沒離開她,心想她簡直是尊女神。
第三部 在麥爾切斯特 第04節
一陣嘎吱嘎吱上樓聲打斷了裘德的遐想。
他趕緊把放在椅子上烘的蘇的衣服拽下來,往床底下一塞,然後坐到椅子上,裝出看書的樣子。有人敲了敲門,跟著門就開了。來人是房東太太。
“福來先生,我不知道你在不在家。我想問一下你吃不吃晚飯。我看你這兒有位年輕先生嘛——”
“是啊,太太。我今兒晚上不打算下去啦。好不好請你拿個盤子把晚飯端上來。我還要杯茶。”
按裘德平日習慣,為圖省事,他該下樓跟房東一家一塊兒吃飯。不過房東太太還是把晚飯端上樓,他在門口接過來。
她下去之後,他就把茶壺擱在爐邊支架上,又把蘇的衣服從床下拽出來;但是衣服離幹了還老遠呢。他摸摸厚呢長袍,覺著還是水漬漬的,又把衣服都掛起來,把火升旺,水蒸氣就往煙囪裡冒,他在一邊默默想著。
突然她說,“裘德呀!”
“哎。我在這兒。你覺著怎麼樣?”
“好多啦,全好啦。哎,我睡著了,對吧?什麼時候啦?還不怎麼晚吧?”
“十點多啦。”
“真的嗎?那我該怎麼辦哪!”她說,一下子站起來。
“你還是呆在這兒吧。”
“好吧;我就想這樣兒。可不知道別人會怎麼嚼舌根呢!那你怎麼辦哪?”
“我要一夜坐在爐子邊看書。明天是禮拜天,我哪兒也不用去。你就在那兒好好休息吧,大概生不了大病啦。用不著大驚小怪的。我這樣好得很。你瞧這兒,是我弄來的東西,是點晚飯。”
她坐直了,呼吸還不大自然,就說,“我覺著人還是怪軟的,剛才還當是好了。我不應該在這兒呆下去,對不對?”但是晚飯給她添了勁,她喝了點茶,又往後一靠,心情這會兒開朗了,人也透著精神了。
她喝的茶一定是綠茶,要麼就是泡得太久了,因為她後來精神顯得足得不得了;但裘德一點茶沒喝,開始困得很厲害,她一說話才把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你說我是個文明的產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