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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多麼可親可愛啊!如果他也能像她那樣輕易不以他是男人為意,而他也不拿她當女人看待,那麼她必定成為他的志同道合的夥伴,因為他們雖然對那類空泛無當的問題意見不一,但是他們各自的人生體驗卻使他們的關係更為貼近了。在他以往認識的女人當中,哪一個也不像她跟他那麼親。他堅信:從今以後,縱使歲月無情,信仰有異,雲山阻隔,天各一方,他的心必將永遠和她同在。

不過他對她的懷疑一切的態度還是憂慮。他們坐著坐著,到後來她又睡著了,他在自己椅子上也困眼懵騰;一驚醒,就把她的衣服翻動翻動,又把火升大點。六點鐘光景,他完全醒過來了,點了根蠟燭,看看她的衣服全乾了。她的椅子比他的舒服得多,她裹著他的大衣睡得很沉,小臉暖融融的,宛如剛出爐的小圓麵包,瑩潤鮮潔好似甘尼密德①。他把衣服放在她旁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下樓,到小院裡,在星光下洗了臉。

①尤萊尼亞(Urania),希臘神話中的美與愛情女神阿芙洛黛特的別名,此處以維納斯代之,說維納斯·尤萊尼亞,有進一步強調的意味。

第三部 在麥爾切斯特 第05節

他回到屋裡時候,她已經像平常一樣穿戴好了。

“要是我這會兒出去,不會有人看見吧?”她問道。“街上還沒什麼人哪。”

“可是你還沒吃早飯呢。”

“哎,我什麼也不想吃。我現在後悔那會兒不該從學校跑出來。在清晨的寒光裡再一琢磨,就覺著事情完全不對頭了,不是那麼回事嗎?我還不知道費樂生先生怎麼說呢!我是按他的意思上那個學校的,世界上就他這個人,我還有那麼點敬重,或者說有點怕。但願他能原諒我,不過我倒盼著他把我大罵一頓呢。”

“我去跟他解釋解釋就是了——”裘德開始說。

“哎,你別去,千萬別去。他怎麼樣,我根本不在乎!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想怎麼幹就怎麼於!”

“可你剛才不是說——”

“哎,就算我說了,反正隨他怎麼著,我還是照我的意思辦!我考慮過怎麼辦啦——進修學校我有個同學,她姐姐邀過我到她那兒玩,我就上她家裡去。她在沙氏頓管一所小學。離這兒大概十八英里,我要在那兒待到這陣風過去,再回進修學校。”

她臨走前,他好容易才勸住她,等他先給她煮杯咖啡,他屋裡有一套簡便的煮咖啡的器具,平時房子裡早晨別人還沒動靜的時候,他就先煮了咖啡,喝完了去上班。

“還有點東西,你一邊喝,一邊就著吃吧。”他說。“喝完了咱們就走。你到了那兒,就可以正兒八經吃頓早飯啦。”

他們不做聲不做氣地溜出那個房子,裘德陪著她上火車站。他們剛沿街往前走,從他屋子上邊一扇窗戶就伸出個腦袋,很快又縮回去了。蘇似乎還在為自己行事操切而後悔,但願起先前沒違抗校方的決定。分手時候,她對他說,校方一允許她回校,她就馬上告訴他。他們一塊兒站在月臺上,心裡都很不好受。裘德那樣子好像還有話要說。

“我想跟你說點事——兩件事,”火車開過來的時候,他急急忙忙說,“一件熱乎乎,一件冷冰冰。”

“裘德,”她說,“有一件我知道。你可不許那樣!”

“什麼呀?”

“不許你愛我。你以後只要喜歡我就行啦——這就夠啦!”

裘德一時愁雲滿面,苦惱萬狀的樣子,而她在車窗後面向他表示再見的時候,因為對他同情,似乎也露出來心亂如麻。火車緊跟著開走了,她一邊用很美的手向他招呼,一邊隨著車行緩緩離去。

禮拜天她一走,裘德就覺著麥爾切斯特這地方沉悶無聊,大教堂界園顯得那麼可憎,他索性不到大教堂做禮拜。第二天早晨她的信就到了,照她平常說話做事的利索勁兒,這封信準是她一到朋友家就立刻動筆的。她告訴他一路平安,住處舒適,接下去說:

親愛的裘德,我真心想寫出的是分手時我對你說的話。你對我一向好心好意,平和寬容,所以一看不到你,我就覺著我說了那樣的話,該是個多麼冷酷無情、忘恩負義的女人啊;從今以後,我都要為那句話受譴責。如果你想愛我,就愛吧;我絕對不嫌棄,我決不會再說不許你這樣的話!

這件事,我就不多寫了。你真會原諒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朋友的冷酷無情嗎?你不會說不行叫她傷心吧?——永久的

他究竟怎麼回的信;他怎麼尋思著,如果他是個自由身,無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