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想上樓。等她進了屋子,把門扣緊,他就往靠下邊的樓梯上一坐,一隻手抓著柱子,一隻手扶著臉。他就這樣呆了很長很長時間——誰要是看見他,難免把他看成地地道道的軟弱無能之輩。他最後把頭抬起來,嘆了口氣,彷彿是說,別管他有沒有妻子,他這輩子的事業一定要進行下去。他拿起蠟燭上樓,走向樓梯口他自己孤身一人呆的屋子。
到了那一天晚上,這件事並沒在他們中間再引起風波。放學以後,費樂生說他不想吃茶點,也沒告訴蘇去什麼地方,就離開了沙氏頓。他先從西北向的斜陡的坡路下了鎮子,又繼續往下走,一直走到白色乾硬的土壤變成堅實的褐色粘土,這就是到了地勢低平的沖積層:
那兒有敦克里夫山做行旅界志,
飄滿黃水蓮的斯陶河沉鬱地流過。
他幾次回望人晚漸濃的暮色。沙氏頓背倚長空,半隱半現
在帕拉都的昏茫的絕頂上,
正值慘淡的白晝幽幽逝去……①
①作者原注:德列頓。
鎮上剛剛點燈,穩定的燈光從窗戶射出來,彷彿正注視他,而其中一扇窗戶就是他自己的啊。他正好在那扇窗戶上方認出了三一教堂的尖形的塔樓。山下的空氣,由於受到厚實而潮溼的粘土層的調節,和山上不同,柔和而且令人感到舒暢,雖然他只走了一兩英里,這時也要拿手絹擦擦臉。
他撇開左首敦克里夫山,在茫茫夜色中毫不遲疑地一路向前,就像一個大人不論白天還是夜晚走過他小時候玩的地方一樣。到此他一共走了四英里半。
靠那兒六股山泉的哺育
斯陶河獲得了她的生命力。①
①指兩性之間排除了肉慾的純屬精神的愛情。他已跨過斯陶河的一條支流,到了列登頓——一個只有三四千人的小鎮,又從那兒走到一所男生小學,敲了敲老師家的門。
一個小先生開了門,費樂生問季令安先生在不在家,他說在,立刻回到屋子裡,讓費樂生一個人去想法找他。費樂生看到他的朋友正把剛在夜校上課用的幾本書放到一邊。油燈光照到費樂生臉上——同他的朋友臉上沉著冷靜、講究實際的神態一比,顯得他蒼白而憔悴。小時候,他們是同學,好多年前還是溫頓斯特進修學院的同窗。
“你來了,太好啦,狄克!不過你臉色怎麼不大好呀!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費樂生往前走了幾步,沒回答,季令安把書櫥關上,坐到他旁邊。
“我看,你打結了婚,就沒來過吧?你知道吧,我去找過你,你出去了;天黑了,上山才夠嗆呢,所以我打算天長時候再慢慢上去,不過你倒沒等到那時候就來了,我真高興。”
他們倆雖然都是受過良好培訓,工作起來得心應手的老師,彼此私下交談,有時還不免帶上小時候的土話。
“喬治,我現在打算採取個步驟,我這回來就是向你解釋一下這樣做的道理。往後要是啥人啥時候懷疑我這樣做的動機——可能這樣,也的確會這樣,那麼,至少你是理解我的……不過我這會兒的處境算最糟啦。老天爺決不會答應你以後有這樣的經歷!”
“坐下吧,你不是說——你跟費樂生太太有什麼不對勁兒吧?”
“我就是說這個……我這會兒處境所以糟糕。就是因為有個妻子,我愛她,可是她不單不愛我,還——還,唉,不說啦。我瞭解她的感情!我覺著她這樣還不如恨我呢!”
“噓!”
“事情所以叫人苦惱正因為她跟我一樣沒什麼錯處。她本來是我手下的小先生,這你是知道的,我利用她沒經驗,拖著她走,想法逗她答應跟我訂長期的婚約,她當時怎麼想的,連她自個兒也說不上來。後來她又碰上另一個人,不過她還是稀裡糊塗地履行了婚約。”
“愛上別人啦?”
“對!要從表面上看嘛,那個愛勁兒很特別,很多情,很熱火,不過她對他的感情到底怎麼回事,在我還是個悶萌蘆——我看對那個人也是個問葫蘆吧——說不定連她自個兒也一樣。照我碰到的最古怪的人裡頭,她得算一個。不過有兩件事還是叫我印象特深,一個是這一對有一種非同一般的同情,或者說同感共鳴。他是她表親,這大概有關係。他們彷彿一個人分了兩半。再有就是對我這個做丈夫的嫌棄,她想壓,壓不下去,顯然她還是喜歡我做個朋友;長此以往,實在叫人受不了。她本著良知,進行了鬥爭,壓制自己的反感,可沒啥用。我沒法忍下去啦——我沒法受啦!我也沒法把她提出來的論據駁倒——她讀的書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