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深悔在這裡,我因他蠻皮勇力,竟忘他是八歲的孩子。他這事犯得大了,來求告,我若一口就許他,恐他恃有護符,便至肆無忌憚。那知他究是小孩,經不得嚇,就到這個田地。此次自然寬他,只他好起來,大小姐這些話,卻不可使他知道,長他之智。你說他是你的女婿,可知是我的親孫,是你二哥的冢子哩!為祖、父的,那有不憐愛子孫之理?愛而勞之,方不是禽犢之愛,大小姐不可不知也。”鸞吹含淚受教。
秋香道:“文仁、文義傳稟進來,報人在外發急,說是隻報得王會元一家,連第二名田老爺還沒去報,先趨太師爺府上的,怎不發放他們?”水夫人道:“快吩咐張順犒賞,我們因亂著龍兒,竟忘了這一節了。”張順連忙打發,報人爭多論少,張順道:“世子瞞了太師爺,太師爺大怒,要重處,世子嚇得厥暈了去,這會子還沒救醒,你們兀是一千五百的瞎討嗎?”報人伸出舌頭,縮不進去,一鬨而散。
裡邊鵬兒已煎好湯藥,素娥灌服下去,不多一會,便住了搐。須臾,甦醒,看見素臣在房,忙跪下去,只顧發抖。鸞吹慌忙抱住道:“婆婆已許下寬恕你,不打你了,休要害怕。”水夫人也怕復發驚搐,安慰道:“已與你父親說了,饒你初犯,以後斷乎不可。冬梅,可領到我床睡一會,要吃粥,可把粥與他吃。”龍兒心頭一塊石頭,方才落下,向水夫人、素臣俱磕了頭,進裡房了。
麟兒只顧扯田氏衣襟,田氏方向素臣道:“報子說第二名進士姓田,相公可問一問,是兄弟不是?”素臣道:“我竟忘了!”因傳信出去,並問會元之名。須臾來說,報子已去,抄有全錄。素臣看第二名果是田寶,會元是王鰲,謝遷亦中經魁。田氏大喜,麟兒亦喜形於色。
不一會,張順傳稟:“禮部請世子赴宴。”水夫人道:“龍兒驚病初愈,去收了宴來罷。”因令文恭去領宴。閤府男人,自任公至山東十二將,女人自任母至碧蓮、翠蓮,俱來道喜。素臣、田氏內外接待,正忙不了。忽報聖旨到來,素臣出接,卻是懷恩口傳之旨。文恭稟道:“奴婢到禮部,禮部說別位不到儘可,獨世子是奉旨要到的。因同奴婢到宮門去回奏,才差戴老公公來的。”懷恩道:“公相錯怪世子了!那日,太皇太后知道世子已經開筆,便問他可會做表判策論,世子說是都會,就對萬歲爺說:“幾時考他一考,若中得進士,便欽賜舉人,送入場中。若中出一個八歲的進士,也是千秋佳話。'故於初七日召進宮去,考了他一篇四書文,一篇經文,一道策,一篇表。日頭還在天上,就都做完了,又做得好,把萬歲爺就喜壞了!便教內監悄悄送入科場,不許洩漏。完場出來,萬歲爺說:“二場都好,頭場頭一篇,還有會元指望。'吩咐世子回家,一字休題,等忽然報去,好教太夫人及公相猛喜一喜,那知反害了世子!萬歲爺見了榜,就傳到禮部:別的進士不到便罷,獨第八名文龍是必要到的。本朝百餘年,從沒八歲孩子赴聞喜宴的,也可傳為儒林佳話!方才禮部來奏,萬歲爺著急得了不得,特令懷恩來傳旨,說病若稍愈,必要去赴宴的。”
素臣道:“學生若知道這段情節,感激皇恩不盡,也沒這場意外之病了!如今病雖初愈不知可能勉強承旨,待學生進去看來。”素臣進來,把懷恩之言,細述一遍。水夫人道:“如此,便非其罪矣!他先一字不提,致有此事。但病雖小愈,不知可得著勞哩。”素娥道:“他是急驚,驚退即愈。方才去看他,已坐在床上動手動腳的做那八字動功,怕甚勞他!他嚇得要死,也叫他去快活一快活來。”素臣連忙喚出,隨著懷恩而去。
到夜,紗燈綵仗,鼓樂喧天的,送將回來。二十四名小內監,捧著金蓮寶炬,御賜綵緞金銀,果品茶食,靴帽袍帶,紙墨筆硯,及諸般玩器。龍兒帽插金花,身披全綵,面上吃得紅馥馥兩個小腮,進房拜見水夫人等。水夫人道:“不過中一名進士,怎當皇上如此厚賜?”龍兒不敢答應。小內監道:“萬歲爺說,累世子吃嚇,與太皇太后、皇后、皇妃各位娘娘賞賜補苦的。”素臣忙忙的賞犒內監人等去後,領著龍兒到祖廟,裝點香燭,拜謝祖宗。令文恭、文寬掌燈,去拜見古心、始升夫婦。阮氏謂三子:“你看兄弟這般光彩,可也眼熱?”三子道:“孩兒只不得進場,若進場去,也包管奪得幾名進士!”始升已預備酒筵,留龍兒小酌。
鸞吹笑脒眯的看著龍兒,越看越喜,問道:“你去赴宴,心裡可也喜歡?”龍兒道:“有七人坐在侄兒上首,何足為喜?足喜的,是謝老伯口口聲聲的叫侄兒年兄。”始升讚道:“好志氣!包管殿試便是狀元,我替你定下彩頭在這裡。”因在袖中,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