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性喜讀書,因系將門,亦嫻武事,自幼教野民文武兼習。不幸見背,學業無成。而一片敬忠惡佞之心卻是天性帶來。幾年前,購得報抄,讀至相公奏對之語,津津敬慕,自恨僻處苗峒,無由執鞭。家母笑道:“汝雖不能往見,文相公當來拔汝,毋慼慼也!'二三年來,聞有炮聲,即命野民出峒眺望,得遇大戶開星,家母說是得見相公之兆。今日早晨,即令整治蔬餚,雲俟洞門聲發,則相公至矣。家母實非世人,乃千百年獨處之貞猿也,故凡事頗能推測而知。”素臣致敬道:“不意吾兄乃平將軍之後人!將軍忠勇俱備,冤屈無伸,宜得賢后嗣以報之!弟何能拔兄,能仗兄之力,以除大憝,則幸甚矣!弟意欲請見令堂,共商一事,但恐涉於冒昧,奈何?”幹珠道:“家母原欲拜見,況蒙鈞召,敢不承命!”因令童兒去請。須臾,廳門開處,兩個壯健丫鬟,跟著神猿出來。素臣舉目看時,猛吃一驚!正是:
炯炯青瞳如閃電,稜稜枯骨是行屍。
總評:
素臣無故暈倒,後文竟不指破;鎖住雲”日辰不利”,素臣雲”不信陰陽”。作者之意,明使人於此著想後文之沙射七蠱,即忽然暈倒之故也;終於病癒成功,即神清氣爽一如無事之故也。故前回結束二語云”莫道陰陽全懵懂,須知禍福半分明”,引而不發,其故躍然;一經指被,便如嚼蠟矣。
”沒有孔方兄,把骨血都靠後”,傷哉,貧也!抵得一篇《錢神論》。
寫虎兒膂力,只”猛吃一驚”四字,便寫透十分。”骨都著嘴,兩眼瞅著素臣”,居然有睥睨王候之概。特表虎兒,亦以襯托素娥,並襯素娥之夫主也。不可不知。
雲北口中漏出訊息,特為封鬥作緣,以便一見即知系責人,不與鎖、關、索、薩等四大戶同一鼷徑也,可為匠心經營。
令女出見,不解其故;善讀者必已解之,無煩老人饒舌。
忽出陳淵,突兀可喜;接出峒母,尤屬離奇。夢中數語,如焦氏《易林》,古典可讀,生出素臣無限猜想。有合有否,尤極空靈。
開星所言三事,洞中兵機;不特四大戶無此見識,即封鬥亦遜一籌。其薦幹珠以備臂指之用,尤有功於素臣。顧非封鬥,莫識開星;非雲北,又莫識封鬥。然則虎兒一贖,而毒蟒之命已傾;頓氏一淚,而毒蟒之膽已落。其機皆伏於素臣所贈之五十兩,以區區之五十兩,即買毒蟒這命,不亦快哉!
天闕山洞,隔絕人世,而文忠臣之名,已貫於野民之耳,作者所謂”一事存忠孝,風行若有神”也。其教忠之意,尤屬深切著明。
平安之勇,無人不知;而忠,則或未敢必。作者不以成敗論人,故特明其冤。使景清早為燕王所疑,致之死地與平安無異;彼白面書生尚欲留其身,以圖報仇雪恨,況勇如將軍者哉!自有此書,而將軍可以瞑目於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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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天闕山神猿饒舌 孔雀峒石女發身
那神猿雖也女人裝束,雙眸炯炯,卻滿面無一絲膚肉,與臺灣所見骷髏一般,滲瀨怕人。神猿先開口道:“相公忠貫金石,誠動天地,功業福德,迥出汾陽王之上。小兒愚蠢無知,卻靠著相公蔭庇,他日亦稍有成就,婚姻嗣續,富貴功名,俱任相公掌握。請受老婢一拜,願相公勿避嫌疑,勿辭穢褻,鑿混沌而破天荒,不特老婢母子感恩,即平氏祖宗亦俱戴德不朽!”說罷,即拜將下去。素臣連忙回禮道:“下官菲才拙性,愧竊虛聲,敢當宏獎!令郎英年偉貌,文武雙全,自膺特達之知,何藉扶輪之力?”拜畢,起坐。素臣道:“老嫗末後數語,言淺旨深,非暗人所能解,尚祈明示!”神猿道:“時至自知,只此數言,已屬饒舌,敢盡洩乎?”素臣道:“下官生平。不信神仙之說;老嫗之先見,寧有術乎?”神猿道:“凡物之壽者皆靈,故龜龍猿狐,皆可前知;然只知其數,未識其理。不若聖人之前知,理數俱晰,此人為萬物之靈也。但人雖靈於物,而壽則物久於人;自古及今,有千歲之猿狐龜龍鶴鹿等物,而無千歲之人。此則數由天定,非智力所能勉強!神仙誕妄,休說相公學貫天人,即老婢一物之微,亦不謬信!世所傳述,其虛妄者不具論,即如李意、鍾離、呂岩、陳摶諸人,老婢或見或聞,俱不過略享修齡耳,豈有飛昇羽化之事乎?相公進峒之意,老婢已知。這天闕山之最高峰,可望見赤身峒形勢;飯後屈相公一登,老婢在彼拱候。”說罷,告辭進去。素臣暗歎:“物之有知,人不如也!”童子捧上酒餚,半屬蔬果,半屬野獸雞豚,烹調極精,色色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