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且騎站驢趲路罷。
走了五日,才到紅心驛地方,問明設有站房。那日就往站房裡歇了。那知又李是騎不慣小牲口的,那驢又騎不動,要跌仰下來,緊勒一勒驢口,又勒破了,到了站裡,費盡唇舌,賠了一二百錢,站驢又僱不成了。恰遇著一群回頭騾子,講定五兩銀子送到京中,又李大喜,連趕了幾日轡頭,那騾再支不住,伏在地下,只顧喘氣,總不起來了。後面騾夫趕來看見,打了幾鞭,見打不起,知是真病,滾在地下亂哭亂嚷,道:“死了我了!”又李心上更是著急,別的騾夫道:“這不是哭的事,大家幫著扛起來,撮弄到前面店裡去請獸醫看視。”那騾夫來要藥錢,說醫好了大家沒事,若是死了就不得開交哩。又李數錢給與,看著日色,只顧跌腳嘆氣。那騾吃下藥去,沒甚動靜,獸醫說是夜間吃料就有救了。又李著急道:“我不追你的銀子,我自去了。”那騾夫嚷道:“我這騾值幾十兩銀子,生生被你打死,你到說得好太平話兒!”又李氣破胸脯,只得等了一日。到半夜裡,騾夫大哭大喊起來,那騾已沒有氣了,店家人等都來勸講。將換錢剩下的二兩多銀子、一條夾被、兩件棉衣都准折了,賠算一半騾價。打發停當,已是四更天氣,提了被囊,竟出店門,一路反是僥倖,虧得早死了些;又恐那騾實系起急而死,心裡復是不忍。
走到日出,已是滕縣地方,第二日宿在東平,想著盤費將完,前去七十里就是東阿縣了,葉奇等尚未歸正,不義之財不可假貸,亦且怕有耽擱,誤了正事,四更起來,便往小路抄去。那知路雜難行,夜間更沒人問,走了十里倒錯了八里,急得滿心火發,抄出高堂州來,整整的走了三日。這日趕到德州,因無盤費,一日竟未吃飯,覺道疲乏,將晚就下了店。店小二道:“爺還是進京的,還是瞧大言牌的?若是瞧大言牌的,就替爺預備早飯哩。”又李道:“是進京的,誰要瞧什麼大言牌!”小二答應去了,又李淨過頭面,往後面去解手,心裡籌畫盤費,想更無別法,只有當大衣服的了。恰被側首小房裡一盆水直傾出來,衝著地下灰土,又李縮腳不及,把兩隻鞋子濺了一片都是泥水。又李道:“什麼人,眼睛都沒有的?”只見屋裡跑出一個人來罵道:“你又是有眼睛的,敢開口罵人麼?”就是一拳望著又李劈面打來,又李側過頭臉說:“不要動粗,我也沒有罵喲!”那人道:“咱學動這一遭兒粗!”又是劈面一拳,又李閃過,笑道:“真個要打麼?”那人道:“算你乖,且著咱這一腿!”又李更耐不得,將腳照準那腿輕輕一灑,那人已跌倒,嘴裡喊痛。只聽旁邊看的許多騾夫、車伕,唿哨一聲,蜂陣般裹上,被又李提起一個掃去,早掃跌了兩三個,其餘的往各房裡亂跑。又李放下手裡這人,卻一個頭眩倒在地下,絕不動彈。那些跑的跌的驢夫車伕,重複裹來,發喊道:“打死人了!”
這一聲喊裡,卻把合店客人一齊驚動,趕出房來。只聽見一個人叫道:“那不是素兄麼?”又李把那人一看,大喜道:“原來是雙人!”地下那人已是爬起,一道煙走了,眾車伕騾夫都慌得跑了,眾客人也各自走開了。雙人道:“吾兄為何事進京?尊寵可曾進門?”又李道:“遇得你最好。長卿兄病重,現在怎樣了?”雙人道:“長卿從未有病。”又李道:“這又奇了,我聞他病重,連夜趕來,怎竟說沒病?”雙人道:“愚弟起身,他現在送行,況與他時常相會,有病沒病弟豈不知?且請問吾兄之信從何而得?”又李喜得鼻涕眼淚都笑將出來,道:“既是沒病,謝天不盡了。大便甚急,且出了恭來和你細講罷。”又李解畢進屋,小二正在送飯,又李道:“我的飯也拿這裡來,那鋪蓋也搬來,我和這位爺一處歇了。還要給盆水,要洗掉腳上這泥哩。”小二沒口子答應。雙人讓又李上炕,一面推搡炕邊上睡的人,罵道:“蠢奴才,文相公在此。”又李道:“意兒好睡呀!”意兒爬下炕來旺了兩旺,把眼睛擦了幾擦,忙跪下去磕頭,叫了一聲。又李把前後事情約述一遍,因囑道:“路上只說我姓白便了。”雙人轉囑意兒,意兒道:“曉得。只怕要錯叫出文相公來哩!”雙人道:“這蠢才!只要留心就是。”因向又李作賀道:“恭喜又得一位尊寵。那長卿病重之信,弟想起來了。數月之前,東廠靳直點了秉筆,要收羅時望,因長卿名譽甚重,叫人來致意,說要特本保薦。長卿本欲棄官,因家貧需此微祿,所以託病辭絕。靳直不信,屢遣親信之人來探聽,長卿竟告了三個月假,在家養病。恐靳直探察,吩咐家人,俱說病重。任公家人進京大約正在此時。”又李道:“這不消說了。我一路擔著無限憂疑,豈知不特不死,並未病,其樂何如?今日須痛飲至醉,一則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