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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雙手就似灰耙一般,兼害著滿手的膿窠瘡,滲瀨怕人。素臣一個噁心,幾乎連敬亭家中吃的泡茶,嘔將出來。忙說道:“你放在桌上罷。”敬亭攢著眉頭,接了小廝的茶,見那茶的顏色,如醬油湯一般,面上汆著許多鍋鏽,二人如何敢吃!要在椅上坐去,卻見滿椅黏黏連連,都是些雞鴨之糞,新舊重疊,如膠如錫,只得拱立而候。

候至外邊人散,有謀方趕進來,連連告罪,做出許多局蹐之狀,作了幾個深揖,扯過三張椅子,拱請二人入座。二人本不能坐,因有謀連請,只得就坐,可霎作怪,身子便要坐下去,那臀尖卻不知不覺的,與那椅子若離若合,如晴蜓戲水一般。有謀覺著,忙把衣襟扯起,將兩張椅子亂扯,雖抹不淨,也只得勉強坐下。有謀開口道:“二位先生枉顧,有何事見諭?”敬亭述知來意,向袖中取出文契,有謀接過一看,即放在桌上,說道:“這田小弟本是要的。只是目下新嫁了小女,手頭甚空,今日賤糶這麥,還是補那未完,去還各店帳目。景先生不如別為之計。倘真沒人承受,再作計較罷了。”敬亭道:“小弟這田,正落在老翁田套之內,除了老翁,誰人好來承買?”有謀道:“這倒不論,難道尊府這田,只許小弟買,別人就買不得的?”敬亭道:“老翁前日原說五畝一契才要,如何今日反推調起來?況且這田是老翁知道的,不須肥壅,水旱無憂。這樣美產不買,還買什麼田呢?”有謀道:“前日的話,也是一時之見。如今細細打算,實是吃力,須賣去自己的田產,方可舍熟抱生,所以愈算不來了。先生說這田好,小弟又不圖方圓,難道好嫌這田不好?其實這田也只是空好看,田運十年一轉,到近年來,這田也只顧變醜了!況且先生契上的價錢,也忒昂,還是別變為是。省得說小弟淪賤了府上的美產。”

素臣立起身來,說道:“敬兄,買賣交易,須要兩相情願。老翁既不願買,何可相強?我們既來盡過,自可別售,不必再說了。”一面說,一面向桌上去取那契紙。有謀不知頭路,只認是素臣在京裡回來,有些積蓄,要買此田,來先盡田鄰的意思。自己又已說煞,許其別變,恐怕事有決撒。忙把契紙搶在手中,滿臉陪著笑道:“文先生直恁性急,小弟與景先生相與在前,沒有商量不得的事。方才並非推掉,實因力量不及,既文先生如此見怪,小弟倒覺不安了。景先生,小弟勉力竟買此田罷,只是價錢,要大加酌減哩。”素臣道:“老翁既願成交,只求減價,應該多少,吩咐出來就是。”有謀道:“此田時價,在八十兩以下。文先生性直,小弟也是爽直不過的,竟是八兩一畝,銀色九五。青苗連田過割,這是大例,不消說的。文先生是豪爽人,諒來也不希罕中物,一面立契,一面交銀就是了。”素臣道:“這田時價,每畝值銀一十六兩,若論方圓,便須二十以外。老翁過善勒掯,敝友不妨勉從,依小弟劈斫,竟是十兩一畝。如少厘毫,即請擲還文契,休再葛藤。至於中物,竟不必提起罷了。”有謀看了素臣兩眼,一口應允,說道:“這田是不消踏的。但成交須粗備一酌,略見小弟之意,只是倉卒備辦不及。若另擇期,又恐文先生怪弟勒掯。二位先生俱是豪士,定不計較口腹。”吩咐小廝:“進內去說,就是家常便飯,收拾出來罷。”一面開了木櫃,取出一張白紙,鋪放桌上。一錠大煤墨,在硯上橫七豎八的,磨了幾磨,把那枝開花水筆蘸飽,請敬亭寫契。

敬亭剛提起筆,便斷倒年限,準要七年。敬亭怫然道:“大例三年為滿。如此賤價,怎還說七年的話?”有謀再四推扳,方才五年放贖,敬亭只肯三年。素臣道:“就是五年罷,爭他怎的?”有謀讚道:“文先生真是快人!賤性也是一刀兩料的。”敬亭見素臣允了,提筆便寫,又被有謀絮絮叨叨,說出許多門房上下,重疊盜賣,對手取贖諸般條款,敬亭索性依他,與素臣都畫了押,付與有謀,討出那八十兩的契紙撕毀。有謀道:“還是用了飯交銀?交了銀用飯?”素臣道:“飯是斷斷不消,請交了銀子罷。”有謀囁嚅道:“怕沒有此理,又不敢不遵先生之命。”因急跑進去,取出銀來,止有十兩之數,又是九折,說是沒有預備,明日一早兌罷。敬亭道:“這銀怎說是九折?”有謀道:“這是吳邑通例,後手也是一樣九折。”素臣道:“敬兄且收了,若不是通例,再來找足罷。”敬亭把銀開啟,只有一錠是九三,其餘多是九成散碎的,竟有許多八成在內。因說道:“這銀還合不上九成,差了四五色,如何使得?”有謀道:“契寫九五,規矩原是九三。這銀子牽算,足有九二下壚,交易作九三,是極公道的。”素臣笑道:“據老翁自己也只說是九二,怎寫得九五上契?且銀已九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