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有白家家人開店,三人俱進店坐下。店主擺出茶點,叫人裝起兩輛轎車伺候。飛娘等吃了一杯茶,即上車而行。玉麟也住在城外,不多時到了。飛娘一車在先,已進大牆門去,素臣及以神方下車,即見一人趕出迎接,素臣看那人時,只見:平顴瘦臉,短鼻輕眉;兩耳難垂,真如棋子;雙唇緊合,逼肖櫻桃。面板在黃白之間,肌理居細粗之半。五官俱短,豈是偉男兒?一撮如無,居然弱女子!只三臺高骨,挺出奇峰;更兩眼青瞳,含將神水。筋能束骨,知非庸笨之夫;秀而有威,定是英豪之輩!素臣暗忖:以神曾說方、白同居,此人短小精悍,與有仁之言符合,必方有信也。那人把素臣讓進廳堂,也是納頭便拜道:“文爺誤落火坑,小子無力,不能親往救援,死罪,死罪!”素臣同拜起來,復跪下去叩謝道:“文白被難,若非恩兄救拔,此命必送於又全之手,感銘入骨,怎反引罪起來!”拜畢入坐,有信、以神俱不敢對坐,在下側陪,獻上茶來。素臣看那屏門及廳柱上,也是那兩副對聯,屏門上落款,卻是牟平方全。因請見玉麟,有通道:“白兄在東莊,已著人前去,須明日才來。”素臣急起問道:“弟等方來,怎已著人前去?東莊離此,諒不甚遠,白兄既有事在彼,如何敢勞他往返?不如借一健僕,同弟前去較便。”以神答道:“家姊同文爺進村之後,小子即著僕人來此,通知方兄。白兄想慕文爺綦切,故方兄得信,即請白兄速歸,大約明日飯後就到了。東莊恰止四十多里,但文爺怎可再勞?”素臣因復坐下。把福建遇見飛熊及方有仁的始末,約述一遍。
有通道:“小子與袁兄自離了杭州,事不相謀,志適相合。因冒作兄弟,隱姓埋名,想為國家做些事業,只是無人提拔;所以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結些英雄豪傑。這白兄是個忠肝義膽的人,小子蒙他留住在此,得與諸賢廝會。前日袁兄自閩中來書,說文爺要來青、萊一帶,叫小子沿途探接。那知問到張家飯店,說五日之前,有吳姓星士到此,為李錦衣家請去,估量必是文爺。心知李家素行,文爺誤落坑阱,如何得出?那店家指著尊價道:“這是吳先生同來的。'小子因乘他不防,與尊價附耳數語,即刻出來,連夜趕人去請熊姊,約他次夜行事。一面派一黠僕,於次早投入店中,假作過客,到了半夜,遂帶尊價出來。不想尊價這點年紀,本領正強,那店中人驚醒起來,沒命追趕,剛要趕著,卻被尊價轉身一腳一拳,打倒了兩個,其餘的人,就不敢追了。昨日晚間,才到此地的。”素臣稱謝不盡。只見錦囊從裡面滾一般的跑將出來,一見素臣,便跪下去。素臣令其起來,問道:“寶刀可帶出麼?錦囊從身後取過呈上。素臣大喜,吩咐將刀送入內邊。錦囊重複出來,備訴主人被陷,探問店家,店主如何哄騙,及那日如何出店之事。素臣因問:“方爺家人約你同逃,你怎相信,不防李家騙我的道兒麼?”錦囊道:“方爺隔日先來,私說爺的姓名,並福建有信的話,次日同走的,也與方爺一般口氣,事事符合。因想方爺既有福建來信,來救是真,因同著這裡管家,半夜裡逃走出店來的。”素臣便不再問。剛吃完一塊大石長凳道:“文爺用刀,奴用劍,就著石凳比試一比試,看是如何?”素臣欲試臂力,拿過寶刀,同飛娘斫下。只見火光直迸,碎石飛擲,那條石凳,分為三段。素臣微覺臂有酸意,進房坐下。飛娘稱讚素臣之刀不已,道:“竟與奴之寶劍無二!”素臣笑道:“這是我臂力未復;若以為無二,則屈此刀矣!”飛娘道:“文爺神力即未復原,亦應勝奴十倍,據奴看來,敢怕刀不如劍?”以神道:“大家不必爭論,只消把劍平仰在地,將刀斫下;復把刀平仰在地,將劍斫下;看那一物缺了鋒刃,便見高下了!”飛娘大喜,就要比試。素臣大驚失色,只一步,就平空直跳出院中來。正是:
鬥穴那知傷兩虎,凌空應解惜雙龍。
總評:
飛娘一聞正論,即至暈倒。固由天性,亦素臣剴切之辭足以動之,且素所敬服,其言是入故也。素臣復以”悔、吝”二字堅其趨吉,而絕其向兇,尤得誘掖之法。水夫人及素臣數人,每每如此,書中不一而足,非若禪家一悟便了也。
香烈管海,由老女人報新聞,而先有一半老女人以妖狐之事啟之,伏筆於十數回前,而猶必曲折出之,文章安得不佳?
以伯有為厲,證黃氏之為神,其義甚精,而因立後一事,即入正旨,力勸適人,尤為巧合。至以血聚血,證以氣聚氣,則發前人所未發,一字一珠,非通於神明之故者,不能道其隻字。
外孫立嗣,古人往往有之,後並著為律令,向竊疑之。今讀此一氣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