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怎去了就不回來?自己有行李的,怎這樣放心?”素臣認個不是,說道:“被親戚留住吃酒,總不肯放我,因記掛著行李,苦辭回來,還叫他一個小廝跟來,怕我明日不早去哩。”店主道:“你令親也是個傻子,這禁城半夜三更,許你撞來撞去的嗎?”進去拿出一盞燈來,說道:“你的鋪蓋原在炕上,沒有移動,你自家檢點檢點。你這小哥,吃得紅紅的,倒有些酒意;客人臉上卻不像有酒的。”素臣道:“我是不上臉的。”店主道:“這才是真量哩!飯是不吃,湯水也不便,明日早些收拾罷。”說罷,自去。
素臣因不明花園中潑股之事,心疑:莫非即是鐵娘?須回去訪個下落。囑咐赤瑛:“你睡在此,我還有正事未了;店家問起,只說一早有事出門,叫你代看行李。吃了茶飯,我自還錢。”在身邊取出一粒紅藥,令其用唾調搽,以防熟人認識。說畢,悄悄開門,走至院中,跨出牆去,仍由原路,轉至景王府後,跳入圍牆,一逕往原宿的板房中來,閉上窗戶,和衣而睡。
睡夢之中,似有人將窗戶彈響,驚醒轉來,問是何人,外面低叫:“先生是何處人?”素臣答:“是蘇州。”外面又問:“可是吳江?”素臣不敢答應。外面又問:“可姓文?”素臣猛吃一驚!正是:
虎入南山諸獸盡,龍探北海夜珠來。
總評:
從來稗官小說,其正傳本人斷無夭死之理;故凡歷危險,必有絕處逢生,一若但令人擔愁吃嚇而已。此書至上回回末,則刀已過頭,頸已落地,更從何處逢生?豈如《西遊》、《封神》之頸斷可連,頭落可換耶?抑已有背生兒將更屬望後人耶?讀至此,掩過下文為之搜尋枯腸,時升九天,忽墮九淵者彌日,絕不意其有痛極一驚直醒轉來之一法也。蓋拍案大叫、披髮狂喜者又彌日雲。
痛極一驚直醒轉來,太玄之笑宜也;其伸手欲拍素臣之肩,亦宜也。做得好夢,如今醒麼?素臣將為盧生之續矣!而乃拿住其手,瞋目大喝,奇矣;更復掣出刀來直劈下來,則又奇中之奇,是豈老羞成怒,特與拼命耶?攏過下文,思其收局,真有智盡神索,摸頭不著之事。此為絕世奇文!
太玄猝不及防,忽地現出原身,哀號泣命。其落想之高,則九天也;其深,則九淵也。奇則飛來之峰,正則如砥之道也,靈則明珠之走盤,巧則鬼工之造物;而因此破出假婚,圓成真婚。千變萬化而不離其宗,尤屬詩音正始、字學中鋒。
盧生一夢膾炙人口,若親見者;然小說傳奇,道情紛然雜出,欲破群迷,殊屬不易。此即以夢破之,如雷擊敗壁,立時粉碎。素臣雲:“盧生事本屬虛誕,即真有其事,亦今日之類耳。”兩路夾說,遂使千年疑冢一旦發露,豈不快哉?
成之忽起一念,放聲大哭。此一轉關,既入情理,復省筆墨,靈妙殊常,痛快無比。
遇皇甫似屬枝節,而不知表鐵娘之貞,伏山東之脈,空寶華之孽,掛要離之影,收奚囊之局,理寤生之根,胥繫於此。牛常輸一語至此始明,而赤瑛於是出身,紅瑤於是得偶,可雲枝節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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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未容兒真心盡孝 黃鐵娘假口全貞
慌忙開門出看,是一個小尼姑,星光之下,仔細一認,卻是河間店中所遇的容兒。低問道:“你往保府去的,因何在此?”容兒道:“果真文相公!小的去歲在保府偷空出來,到府學中尋問相公,說已進京去了。後來聽見王爺們說,相公謫戍遼東,路上殺了國師合司禮的許多兵將,後被土賊趕入河裡溺死了;小的暗地哭了幾場。不知相公怎樣逃脫,反到這裡醫起病來?這裡王爺與國師、靳監,俱是一黨,日日有飛報來的。小的師父,是七妃娘娘供養的。相公診脈時,小的在幔裡細看,再想不起,聽著聲音,又很廝熟;睡在床上,整想了一夜,才想起相公來,只是面色不對,誰知果是相公!如今是要跟相公回去的了;千萬看小的主人之面,休再推託!”說罷,垂下淚來。素臣道:“我因打聽一個女人訊息,要到吳長史衙門去,誰知被門軍阻住,反到這裡醫起病來。”容兒道:“是啥女人,要打聽他?這吳長史奉承小的師父,他的夫人,拜小的師父為師,幾房姬妾,都與小的熟識,他家女人,小的個個認得,只消問小的便知。”素臣因把鐵娘之事說知。容兒道:“這事小的最知道,是吳長史叫人半夜裡去搶來的,這鐵娘千貞萬烈,誓死不從;他夫人又不相容。長史怕鬧破了,只得求了王爺,藏在府內,叫他丈夫合婆婆去勸他,打了幾日,總不迴心,現今還封鎖花園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