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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許多凌逼,滿朝佞幸,何時可望生還?真個與死為鄰矣。“兩人重複悲啼,哭一回,思量一回,又整整苦了半夜。

次日清晨,縣中著人來說:“大小姐病重,要請兩位小姐去一會。”鸞吹回說:“連日身子不好,一好就來。”與素娥商議,怕這信傳至西莊,苦壞了水夫人,要親去報知,好曲為寬解。因不貪茶飯,熬些米粥,尚未即食,素娥忽然一個頭眩,直倒下去,鸞吹連忙扶住,掐著人中,正在喊叫,恰好縣裡又差丫頭晴霞前來問候,入房看見,三腳兩步趕至床前,幫同灌救,救得素娥轉來,鸞吹已是四手如癱,倒在床上,扶頭不起。晴霞私向生素道:“我家大小姐病勢忽重,要請二小姐去醫治,那知兩位小姐也是這樣。我伏侍小姐頃刻難離,不能久待,俟兩位小姐身子好些再來請罷。”說畢,茶也不肯吃,如飛的上轎去了。鸞吹、素娥歇息一會,勉強起來,兀自頭重腳輕,不能行走,只得回了莊客,泥神土佛,你我相勸。定了兩日,然後坐轎到西莊來。鸞吹、素娥料得水夫人忽聞此信,必有一番痛苦哭泣之事,恐老年人支當不起,到了莊上,且不進去,叫丫頭煎好參湯。素娥又怕田氏動了胎氣,另煎一服安胎藥。都停當了,然後含著眼淚走進水夫人房裡,行禮已畢,與田氏相叫過,素娥直立近水夫人身邊,恐老年人氣厥頭暈以便攙扶,鸞吹宛宛轉轉的說道:“京中傳有一信,二哥應詔極言,傷了國師,皇上本欲寬容,因礙國師臉面,將二哥暫時安置遼東,不日仍要召回複用。”水夫人道:“崇正辟邪,本玉佳素志,這是不消說了。但他因靳直擅權,陰蓄異志,常抱憂憤,怎此番獨論國師,把這切近之災竟不提起?只怕此信還有未確。”

鸞吹見水夫人並不驚惶,毫無愁苦;田氏雖有愁容,亦少哀痛迫切之意,便大著膽實說道:“還聞說二哥劾了國師及司禮許多款跡,皇上大怒,竟要加二哥極刑。虧得一個七歲女神童在御前極力保救,方得釋放,安置遼東的。”水夫人道:“這便是了。玉佳之禍,輕則謫戍,重則誅戮,今但安置遼東,深感皇恩解網矣。曾否干連家屬,大小姐必知其詳!”鸞吹、素娥同聲說是並未涉及家屬。水夫人因向田氏道:“你夫婿僥倖生全,我與你均無連涉,此天幸也。我不是常和你說來,我之避難,非恐玉佳賈禍,罪及家屬,實慮督學下石,辱及妻孥。倘因直諫觸怒朝廷,既戮其身,復連及家屬,自當投身有司,或刑或戍,順受國法,豈敢逃避山澤以倖免乎?今蒙皇上天恩,祖宗福庇,得免西市刑誅,遐荒竄逐,我與你禮當叩謝。”田氏含淚應道:“婆婆所見極是。”叫冰弦拿出紅氈,隨著水夫人望北拜謝皇恩,又望南拜謝了祖先,然後留鸞吹、素娥坐著吃茶。

鸞吹、素娥滿眼含著涕淚,滿肚懷著怨憤,見水夫人這一番舉動,不覺爽然若失,卻又念老年愛子,何以漠然至此?心中又未甚貼然,因問道:“孩兒心有所疑,不敢不直陳於母親之前。孩兒一得此信,痛不欲生,而母親處之若素,幾於太上忘情。竊以母子天性,恐不宜漠然;若此,自必別有權衡,求母親明訓以開茅塞。”水夫人愀然道:“天下豈有不愛子之母哉!喜怒哀樂四者,情也,而有裁製此情者,是以發皆中節;若詢私情,忘大理,則不中其節矣。玉佳以戇直之性,應極諫之科,自必痛哭流涕,直陳時政。當今宦寺擅權,奸僧煬灶,投鼠犯器,攖龍批鱗,豈有不敗之理?然事君有犯無隱,居官急病讓夷,若依阿取容,宗社民生,安所仰賴?為父母者,與其有子為奸臣、為佞臣,何如有子為忠臣、為直臣?既欲其忠與直,而又懼其受忠直之禍,天下無此兩全之術矣。老身所慮者,玉佳見理未精,臨事而眩,因老身之故,以私廢公,詢小遺大,不能明目張膽盡所欲言,上愧祖父之家聲,下負嫠母之期望耳。若諫而得禍,是意中事也。特以老牛舐犢之私,慮其蹈不測之罪,身攖斧鋮,未免有情,能無慨然乎?至謫竄之事,則固月餘來所禱祀而求者,豈求而得之,反有可哀乎?昔謝安得淝水捷報,對客夷然,人戶不覺屐齒之折,世皆知其矯情而不知其矯之非。夫以宗社安危繫於一戰,戰捷而喜,情之正也;矯而不喜,情之賊也!勝不當喜,豈敗乃可喜乎?彼不知其當喜而矯為不喜,後人亦但責其不能不喜,而不責其不當不喜,此大謬也。老身今日,大小姐視之似乎當哀,而實並無可哀;又似乎矯為不哀,而實並無所矯。書傳所載王陵、範滂諸母,處倉卒之時,得哀樂之正,皆由理明,是以識定,老身前日原說,此番喜信即是禍根,大小姐不以為然,反有奢望,故驟得此信,為可哀耳。若意中之事,惟恐失之意外,則更何可哀耶?”

這一席話,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