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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個子很高,略帶一點男人的味道,身上穿著蘇格蘭呢外套和裙子。她粗硬的灰髮覆在高起的前額上,鷹鉤鼻,淺藍色的眼睛彷彿能看透別人的心事。

“你們總算來了,”她用低沉熱心的聲音說:“我還以為你們全都迷路了呢。”

我發覺她背後黑暗的大廳陰影中,有一張臉孔正在窺伺我們,那是張奇怪,沒什麼形狀的臉,像一個偶然逛進雕塑家工作室的孩子們用泥灰捏成的臉孔。我想,這就是偶而在義大利原始繪畫中看到的那種平凡的臉。

羅妲替雙方介紹過後,又解釋說我們剛在普萊斯大宅跟威納博先生吃過午餐。

“喔!”格雷小姐說:“原來如此!他那個義大利廚子手藝的確棒,再加上他那一屋子的特別珍藏,難怪你們會捨不得走。唉,可憐喔,一定要有點東西讓他打起精神。對了,快請進,快請進,我們對自己這個地方還真有點自豪——十五世紀,還有些是十四世紀的東西呢。”

大廳低矮暗淡,有一條旋轉的樓梯通往上面。大廳裡有個大壁爐,上面掛著一幅畫。

“是從前酒店用的招牌,”格雷小姐發現我正在看那幅畫,便解釋道:“這種光線下看不大清楚,叫做‘白馬’。”

“我替你整理一下,”金喬說:“我以前就說過,要是你肯,結果一定會大吃一驚。”

“我不大相信,”塞莎·格雷說,又坦白地補充一句:“萬一你弄壞了怎麼辦?”

“我當然不會弄壞,”金喬生氣地說:“我做的是這一行。我在倫敦美術館做事,”她向我解釋道:“工作很有意思。”

“看現代人修補舊畫的方法,真得習慣了才行,”塞莎·格雷說:“我現在每次到國家畫廊去,都忍不住喘氣,每一幅畫看起來都像在清潔劑裡洗過一樣。”

“要是那些畫都看起來髒兮兮、黑黝黝,你也不會欣賞,”金喬辨道。她看看酒店招牌,又說:“要是好好整理一下,一定會看清楚很多,馬上也許還有了騎士。”

我也走過去看那幅畫。畫得很粗,沒什麼優點可取,黑暗模糊的背景前,站著一匹白色種馬。

“嗨,西碧兒,”塞莎說:“客人在批評我們的‘白馬’了,”西碧兒小姐從門後走出來。

她是個苗條的高個兒女人,頭髮相當烏亮,臉上堆著假笑,嘴唇很冷淡。

她穿著翡翠綠的印度裝,但卻沒有使她看來吸引人。她的聲音模糊而微弱。

“喔,我們最親愛,最親愛的‘馬’呀,”她說:“我們一看到它,就忍不住愛上了它,我想就是因為它,我們才決定買下這棟房子,對不對?塞莎。唉呀,請進,請進。”

她帶我們走進一間小小的方室,可能是從前的酒吧間。

不過現在佈置著印花棉布窗簾和齊本德耳式傢俱,完全是鄉下婦女起居室的味道。房裡還有幾盆菊花。

接著,主人又帶我們到花園去,我想這座花園夏天一定很美。回到屋子裡,茶點已經準備好了,包括三明治和一些自制的蛋糕。我們一一就座之後,我先前在大廳中看到的那張臉孔主人,拿著一個銀茶壺進來。她穿著一件普通的深綠色上衣,近看之下,她那張像個小孩胡亂捏成的面貌讓我覺得原先的印象更正確。那是張愚笨幼稚的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有點邪惡。

突然之間,我對自己有點生氣。這些什麼改建過的酒店,還有三個中年婦女的事,真是無聊透了!

“謝謝你,貝拉。”塞莎·格雷說。

“要的東西都有了嗎?”

聽起來幾乎像是一種囁嚅或咕噥。

“有了,謝謝你。”

貝拉走到門口,什麼人都沒有,可是就在她即將出去之前,忽然迅速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一股神色讓我感到很震驚——不過很難說是什麼原因。總之,她的眼神中含著惡意,彷彿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我在想些什麼。

塞莎·格雷發現了我的反應。

她柔聲道:“貝拉常常讓人覺得很緊張,是不是?伊斯特布魯克先生,我發現她看了你一眼。”

“她是本地人吧?”我極力表現出禮貌而有興趣的態度。

“對,我想一定有人告訴過你,她是本地的女巫。”

西碧兒·史丹福狄斯用她的念珠叮噹地敲著。

“你就老實說吧,伊斯——”

“伊斯特布魯克。”

“伊斯特布魯克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聽說過,我們都懂巫術,你就承認吧。你知道,我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