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將經過三年的晾曬和風乾,最終成為造船的原料。
而剩下的木材,則會被送到承恩島,成為提煉鯨魚油脂的燃料。
除了木材,陳嬌的捕鯨事業以及懷化的淘金潮,還需要大量的各種工具以及器皿。
用來裝鯨油的木桶,切割鯨魚屍體的鐵器,還有鐵鉗、拖拽鯨魚屍體的繩索,研磨鯨魚骨頭的石磨盤……
淘金必須的簸箕、篩子,鐵鏟。
於是這些需求,最終都變成了現在被貼在這個牆壁上的無數紙條。
每一張紙條,代表著一個作坊。
這些作坊,大的僱工數百,小的就是個家庭作坊。
他們出產陳嬌和淘金浪潮的人群所需要的各種手工業製品和工業品,然後換來黃金、油脂、鯨魚產品。
保守估計,現在,在朝鮮國內,至少有三五萬的人口,已經脫離了農業,進入了作坊。
他們為懷化的金沙河和陳嬌以及樓船衙門的捕鯨大業,提供著一切能提供的商品。
要知道,整個朝鮮全國,也才不過百萬人口。
現在,至少有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投入了工商業。
對法家來說,這根本不能忍!
但……
晁錯揉了揉腦袋。
在朝鮮,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情況。
在這裡,在這個遠離中國政治中心的化外之地。
土地是新的土地,人民也是新的移民,就連渠道和道路,也是全新的。
自然,這裡的人,也用上了新的價值觀念和判斷方式。
這裡計程車大夫貴族官員,甚至是朝鮮君劉明,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魚肉和海鮮,甚至成為了此地百姓餐桌之上的常食!
陳嬌那個混蛋,也懂得收買人心。
每月,他必定會拖著一條在近海捕殺的鯨魚,來到朝鮮的港口,廉價賣給朝鮮士民。
一頭鯨魚,常常重達數萬石。
切下來的肉,足夠讓十萬人飽餐一頓!
而雜家出現在此,並且佔據先機,興旺發達起來,更讓晁錯猝手不及。
若無雜家的牽絆,晁錯完全可以先製造輿論,然後裹脅輿論,將陳嬌和他的捕鯨業打入地獄。
讓朝鮮王國變成那個‘雞犬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淳樸之國。
想著雜家,以及那個平壤學苑的伍被,晁錯就冷哼了一聲:“呂不韋的徒子徒孫,居然還敢出來興風作浪!”
假如說,儒家與墨家是死對頭和冤家的話。
那麼,法家跟雜家,毫無疑問,就是針尖對麥芒的兩個政敵。
法家主張盡地力之教,除五蠹,去七情六慾,最終富國強兵。
但雜家,卻是吸收了儒法和黃老思想,糅雜而來的一個學派。
他們並不怎麼關心富國強兵。
反倒對小民生活和尊嚴,非常有興趣。
呂不韋那個大逆無道的傢伙,甚至曾經喊出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這樣荒唐的胡言亂語。
而現在的雜家,也不遑多讓!
晁錯捏著自己手中的那本雜家的全新著作《富民》,將牙齒咬得咯咯的響。
今天的雜家,在這個朝鮮,在這個東夷之地,已經走得比當年的呂不韋還要遠了!
呂不韋最多就是喊喊貴眾、民本什麼的。
但那個伍被,卻在公然挑戰以農為本的天地真理了!
“富民者,以農桑為本,以遊業為末;百工者,以致用為本,以巧飾為末;商賈者,以通貨為本,以鬻奇為末。三者守本離末****富,離本守末****貧!”晁錯念著這些文字,幾乎有種想要學學孔丘的衝動。
“簡直就是胡言亂語,大逆無道!”
“本就是本,末就是末!”
“吾算是明白了,為何孔仲尼當年要誅少正卯了!”
“此輩之歪理邪說,若留存於世,豈非將壞天下人心?”
只是可惜,他現在沒有能如孔丘一般誅殺少正卯的資格。
旁的不說,那朝鮮君劉明,就必不會答應。
正煩躁著的時候,忽然,殿外有人走進來,拜道:“明公,宋子侯求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