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時移世易,風水輪流轉。
當主戰派成為主流,並且獲得了馬邑之戰的大勝刺激後。
此事就成為了老季家的阿克琉斯之踵。
樊市人就將這個故事一點點的到處拆散了跟人傳播,說什麼‘中國之所以受辱匈奴凡五十年,如布等之過也……’還說什麼‘布等怯懦,畏夷如虎,欺君罔上,罪在不赦’。
而很多人都非常相信樊市人鼓吹的這些東西。
許多文人墨客,甚至已經在寫文章責罵他那個死去的大兄了。
有些沒節操的傢伙,甚至翻出了他家的舅父丁公的故事,咬定他們家就有著‘賣主求名,以一己之私而害天下’的傳統。
更可怕的打擊,來自於某個傢伙的一篇文章。
那個傢伙在文章裡,翻出了他兄長舊年侍奉太宗時的一樁舊事——當年,太宗時,御史大夫出缺,有人向太宗舉薦了季布,然後太宗詔當時為河東郡守的季布回京,本意任命其為御史大夫,但誰知道,遇到了季布的政敵聽說了訊息,於是拼命塞黑材料,打小報告,使得季布幾乎到嘴的御史大夫之職飛了。
本來這沒有什麼。
漢室至今近六十年,因為小報告和黑材料丟了升官機會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但問題卻偏偏出在了當年季布不甘心,上書太宗皇帝說:臣無功竊寵,待罪河東,此必有人以臣欺陛下者;然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必有人有以毀臣者。夫今陛下以一人之譽而召臣。一人之毀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聞者有以窺陛下也。
這個故事向來極為生僻。不去翻石渠閣的檔案不可能有人知道。
但偏偏,卻被人踢爆,還到處宣揚,作為季布‘欺世盜名’的證據。
季布要不是欺世盜名,如他所自我標榜的那般視功名利祿如糞土,他為何要為了御史大夫之職位要挾太宗?
坊間中,如今甚至有人在說:幸虧太宗皇帝明見萬里,知布之偽。不然……天下蒼生何辜?
於是,他的大兄,頓時就被人從道德、人品、為人甚至官聲方面,被人全盤否定。
可憐自己那位兄長,生前天下聞名,有著‘季布一諾,千金不易’的名聲的大英雄,死後不過數年,屍骨未寒,卻遭此詆譭!
這讓季心心裡有著無邊的憤怒。
但他很清楚。這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不止有一個樊市人在這裡面上跳下躥,煽風點火。幕後必然隱藏著更大的人物。
那位奉車都尉劇孟,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畢竟,季心自己換位思考的話,假如他是劇孟,也肯定不會樂意看到一個與自己名聲地位相同的遊俠巨頭來搶飯吃。
尤其是這個競爭對手,還是關中本地地頭蛇,他的出生與地位,都優於自己時。
下黑腳使絆子,這都不是事!
甚至。這些手段,其實已經很君子了——至少他們宣揚的基本都是事實。只是稍稍偷換了下概念而已。
要是換個沒節操的傢伙,在這些材料上。腦補出個季布是項羽死忠甚至匈奴奸細,也不是不可能。
話雖如此,季心心裡面,對那位劇孟的感觀卻已經變得無限差。
依他過去的脾氣,肯定要報復回來!
但……
季心嘆了口氣。
他現在的處境,不僅僅是過去的人脈全部都化作一場空。
便是過去的保護傘們,也都紛紛失事。
一直與他交好,相交莫逆,甚至稱兄道弟的袁盎,被今上發配江都,雖然級別沒降,甚至還升官了。
但,從九卿變成諸侯王丞相,這本身就是一種懲戒。
就如先帝放張季於淮南一般。
而曾經風光無限的另一個保護傘,竇氏外戚家族的魏其候竇嬰,也因為灌夫之事被牽連,先是被冷落,連軍隊的事情都不許過問——堂堂大將軍成了泥塑的雕像。
月前,更是慘遭流放,被髮配去了清河郡做郡守。
至於直不疑……
此人與自己關係雖好,但誰都清楚,直不疑就是當今天子推出來的門臉和招牌。
而且,直不疑素來愛惜羽毛,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要。
他不可能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幫助他,所以,季心也很識趣的沒有去打擾對方,只是讓下人送了張拜帖過去,表示:兄弟我回來了,但哥哥忙哥哥的就好了。
“幸好,吾還有能翻盤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