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只要施政,就一定會得罪人。
所以呢,顏異還是留在這宮中做一個心懷宇宙的清廉之士吧。
當然了,理論界問題的交給他是一定沒錯的。
特別是涉及儒家的問題時,由他出面,總歸沒錯。
“朕剛剛收到護匈奴將軍的奏疏,郅將軍已至幕南深處,所過之地,諸部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而安東西部都尉陳須,兵出饒樂水,於半月前敗林胡於黃水之側,大破之,陣斬數千,捕虜數萬,幕南震怖,王師已握勝券!”劉徹緩緩說道。
顏異聞言,連忙道:“臣為陛下賀之……”
王師進展如此順利,出乎了顏異的意料,他本以為,幕南各部就算是隻鳥,現在被人捅了巢穴,總該嘰嘰幾聲吧?
卻不想,嘰嘰聲沒有聽到,只看到了一群軟腳蟹。
這可真是……
“幕南無英雄啊……”顏異在心裡感慨著:“也是,夷狄向來無義,安能有英雄出?”
但心裡面卻也有著疑惑,他只是一個儒生,而且還是一個不那麼成功的儒生,天子與他說這個做什麼?他又不能帶兵打仗!
卻聽到天子道:“高帝當年曾經明詔天下:不教而誅是為虐,今幕南將定,當撫其百姓,安其民生,授之以禮,教之以義,行之以仁,施之以德,如此方為長久根本之計也!”
這是中國文明的優點和特長。
過去數千年間,靠著教化與仁政,先王們帶著諸夏民族,從黃土高坡走向了整個天下。
從中原一隅,邁向四方六合。
從一個部落聯盟,發展成為今日的中央王朝。
教化,就是文化同化。
使得夷狄信奉與認同相同的價值觀和人生觀、義利觀,化夷為夏。
而仁政,則是確保這些認同了諸夏文明的族群生活安定,幸福並且不會分離的決定性政策。
離開了教化,單有仁政,只會養出一群白眼狼。
單有教化,無有仁政,只能維繫一時,而不能長久。
這也是諸夏文明與歐陸文明的區別。
歐陸文明,
強調人種和信仰,勝於文明。
而諸夏文明,自古以來,就是夷入夏則夏之,諸夏入夷狄則夷狄之。
而顏異對於這個事情,自是無比尊奉和認同的。
這也是儒家最重要的主張了。
夷狄入夏,自當以諸夏而待之。
他立刻就拜道:“陛下聖明,臣謹為天下賀之……”
“卿先別急著拍馬……”劉徹笑道:“這幕南之地,廣袤萬里,間有生民百萬,流於不毛之地,或陷於困頓之中千年也!千年以來,諸部不通王化,不識聖道,朕甚憫之!”
至於千年以前,按照竹書記載以及春秋之記錄,殷商時代的商人曾經統治過萬里草原。
甚至可以這麼說,商人之先,就是從草原入主的中原。
子姓孤竹氏,就是殷商帝國留在草原的一支。
只是因為缺乏考古記錄和證據,而無法證實而已。
“朕意欲以諸儒生為使,往幕南諸部,宣明教化,授其以禮,宣其以道,撫其百姓,安其民心……”劉徹緩緩道:“朕思來想去,此事,卿來負責,最是合適……”
顏異來抓這個事情,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顏異的地位,在儒家內部很高。
至少在現在,他依然是儒家各派系都認可的‘賢士’。
他站出來呼籲,最起碼可以影響齊魯吳楚一帶,滿腦子理想和熱忱的儒生們。
特別是楚詩派、魯儒派和齊詩派這幾個‘國際主義’派系。
尤其是楚詩派,在過去數十年,楚詩派的學者和門徒,暴霜露,跋涉數千裡,深入南越、閩越和西南夷之中,傳播王化,他們將中國文明帶到了群山之間,沼澤之中與叢林深處。
今年春正月,西南夷各國朝覲長安,使者們,都是一口順溜的中國雅語。
還有人甚至對《春秋》典故可以信手拈來,於《論語》名句,甚為了解。
簡直可怕!
至於魯儒派,這個學派,現在但凡想要復興,想要有所作為,他們唯一的突破方向,就只有幕南各部了。
也獨有幕南各部的牧民和貴族,才有可能會信他們的那一套了。
至於魯儒未來會不會因此死灰復燃,捲土重來?
劉徹一點都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