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粥棚。抽調而來的郡兵也都正在前往雁門關的路上。
這已經是葉望所能做的一切,遠在洛陽的天子早就傳來一紙詔書,嚴令三關守將不得出擊,坐鎮洛京的天子與當權顯貴們看慣了繁華美景,誰還記得上一次漢軍被外族打得大敗的時候呢。這幾年來名鎮邊疆的猛將幾乎都被抽調到中央拱衛皇都,葉望看不透那些顯貴們腦袋裡想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那些生在戰場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從政的材料,為什麼要被調走呢?
雁門關外,就這麼被放棄了。
難得清閒的時候,老人坐在自己在雁門關宅子裡的青石臺階上時常會想起那個帶著一群異族的少年堅毅的臉,還有幾日前領騎軍出征的中年將軍。
雁門關外,沒有被拋棄。流民成群的向關內逃來,而關內也有人逆流而上。除了馬越一夥之外還有一直不足千人的漢軍騎兵。這支騎兵的統領為前憲部越騎校尉,如今的幷州刺史丁原部下將領呂良。
八百漢騎全副武裝一人雙馬配鐵胃鐵甲甚至還有四百張騎弩,自出塞以來所遇鮮卑騎兵凡不滿千者所向披靡。在這八百漢騎中有許多日後在天下大放異彩的名字,如呂布,如高順。
這是一支無雙鐵騎。
炎熱的夏季,狂風呼嘯卷著漫天黃沙。幷州的天氣從來不好,北上雁門關過了定襄郡千里外便是大幕,鮮卑騎兵像鋪天蓋地的風沙掩埋了塞外古城。鮮卑騎兵不擅攻堅,但騎在馬上的他們向來無往不利,漢帝國除了少數邊郡刺史親衛營會讓他們感到懼怕,便是洛陽北軍也難以擊敗他們。
何況這些以布衣為甲木棍為槍的民兵。
馬越抵達駱縣時並不算晚,城中還有少數民兵在漢軍殘部的帶領下與鮮卑騎兵進行巷戰,城池還未被完全佔領。
這不是槍炮時代,幾個日本兵手握重武器就能趕著整個村子跑反。刀劍時代兩個青壯無論種族無論血統,身體素質與裝備才是重中之重,生死全憑武藝與勇氣。這真的是個好時代,無論多麼兇險的情況,即便是平民也能有機會拿起武器為了生存奮力一搏,而不是屈服在槍炮下認命。
鮮卑騎兵由東門殺入,在街道與趕來支援的三門漢軍展開巷戰,街道不過三丈之寬,城中小道四通八達,隸屬不同民族的兩方人馬在這裡展開殊死搏鬥,而其他三門則有數不清的民眾攜帶家小結伴逃出,奔入荒野。
“猴子哥,你說…我們就這麼衝到城裡,會不會死的很慘?”
馬玩趴在樹上看著城裡的情況,白了馬越一眼從樹上撇下樹枝丟在馬越頭上:“你傻啊!那麼幾千的鮮卑騎兵別說咱們這十幾個人,就是多上十倍衝進城裡也不管用!”
此時的馬越還不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兄長正在城中街道與敵人浴血奮戰,他捂著腦袋跳到一邊,邊跳邊嚷道:“死猴子你扔我幹嘛,我就是問問你又不是真打算衝進去…可咱們就在這看著城池被鮮卑人燒殺搶掠嗎?”
馬玩臉上帶著凝重,目不轉睛地望著城裡他說道:“大刺刺衝進去咱們全得摺進去,先看看再說,城裡民眾未必抵擋不住幾千鮮卑人。”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城內喊殺聲漸漸小了下來,卻並未停止。
駱縣東北五里的小山坡,馬越等人靠著參天林木來掩蓋自身行蹤,一夥人在樹下駐馬,馬玩蹲在高高的樹杈上遠眺城內的情況,時代的落後性總是他難過。沒有望遠鏡的存在,三千米的距離成了不可逾越的視覺鴻溝,就算他們多是弓手。
馬越等人在樹下急的團團轉,眼睜睜看著城中冒出黑煙滾滾,親耳聽著城中軍士的嘶吼與平民的哀嚎,這些手握兵器的男人卻不敢衝進城中救援自己的同胞。
這種感覺,叫做羞愧。
忽然之間,樹上的馬玩大叫一聲:“三郎你快上來,我好像…好像看見馬二哥了!”
馬越一聽‘噌’地一聲就竄到樹上:“在哪裡!在哪裡!”
順著馬玩手指一指,馬越看到城中大半景象,此時城中煙火熏天,人影憧憧有人有馬,可馬越在這麼遠的距離只能看出是人還是馬,連鮮卑人與漢人都分不清楚,更別提看清臉上的面貌了。
“我看不清,猴子哥你能確定嗎?”
馬玩揉揉眼睛,卻發現再也找不到剛才那夥人馬,這麼遠的距離,他也很難看清城中情形,何況還有煙霧遮蔽,他說:“我也看不清楚,但剛才確實看到一夥漢子像是大哥他們,像二哥那般魁梧身材恐怕整個城裡也沒幾個。我覺得我沒看錯。”
“那就值得一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