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而言都是輕的。他真正畏懼的是那些奉詔勤王的諸侯,尤其是涼州軍。幾次交手,他已經感受到涼州軍與其他軍隊從本質上的不同。
他在想,馬越的那些軍隊或許根本就不說徵召來的。
張燕想的不錯,涼州的軍制已經與天下各地有了很多不同,當今天下無論漢軍還是各地諸侯的私兵部曲,大多都為徵召而來。用的時候徵募,仗打完了便就地解散,帶著自己的兵器甲冑回家。就像很多年前的馬騰馬宗一般。
即便是身處洛陽的郎官,那些大漢緹騎、虎賁武士,也都是各地孝廉茂才,以及兩千石官員子嗣充任,待到期滿大多會調任各地為官,董卓早起便是這樣,由郎官調入三公門下,後外放西涼征戰。嚴格意義上,整個天下只有一支兵馬是軍戶制,那便是馬越曾經統御過的大漢最精銳的武士——羽林孤兒。
他們世世代代為大漢鎮守皇宮,討擊賊寇,戰無不勝,紀律嚴明。
可他們人數太少了,哪裡比得上涼州覆甲萬餘的規模。
涼州覆甲如今是一直不務農耕的部隊,無論戰時還是閒時,他們的一切生活來源都只有軍餉與戰利。正因為這些,他們才更樂於見到馬越發動戰爭,只要發動戰爭,他們便有外快入袋,況且他們的軍餉也不少。
每一名涼州覆甲的軍餉,都不愧對他們在戰場上所能表現出的武力。
馬越的窮兵黷武,成就了這支部隊。
軍備支出佔據了涼地財政的三分之二。
……
正當張燕在城外盤算如何攻下洛陽城時,袁紹在城中也在憂慮,如何守住洛陽城……如果守不住,他的小命不保是小,宗族受損是大啊。
天下紛亂不堪,宗族無論叔父袁隗還是族中小輩大多流連洛陽,這一下子幾乎全族都被包圍在這座城池當中,萬一出什麼三長兩短,全族可就只剩下汝南一支了……對了,還有正在趕來勤王的袁公路。
想到袁公路,袁紹的心稍微安了一點,說到底他的混賬弟弟文韜武略盡是上佳之選,哪怕對上馬越總是敗績,其他時候都是勝多敗少,在南陽一帶也是虎步左右無可擋者。
“元皓、正南,你們現在可有什麼辦法解救這一危局?”袁紹對審配、田豐二人問道:“眼下盧中郎坐鎮都城,短時間據守沒有問題,但隨著各地諸侯來援,我很擔心黑山賊會不會狗急跳牆,強攻洛陽。”
田豐咳嗽了兩聲,堅定地說道,“張燕一定會,他等不了多久一定會攻城。”
去年冬天田豐受了風寒,腿腳不再靈便,袁紹請洛陽名匠給他做了一支柺杖,但咳嗽的毛病一直都沒能治好。其實田豐心裡是有些怪袁紹的,渭南血戰之前袁紹曾向他問計,當時他便說與馬越拼消耗,駐守潼關不要出去……依靠堅城,涼州軍就那點兒人手,如何強攻的起?最後可好,袁紹腦袋一熱,夾裹著數萬黑山軍就出了潼關,包圍馬越於渭南城池,一連強攻一旬光景,兩萬黑山軍埋骨渭南。
若僅僅如此,也不重要,多少還能補救。性子狹促的顏良又犯了莽撞的錯誤,導致黑山叛亂,十餘萬兵馬直下洛陽。近畿部署的漢軍雙拳難敵四手,城關陷落。
到如今,洛陽已經被圍城兩月有餘,城中百姓生計艱難不說,錯過了農時來年關左將顆粒無收。
“咳咳,大將軍,不如與黑山軍約法三章,讓出洛陽。”昔年高皇帝曾與咸陽百姓約法三章,但此時此刻田豐說出與黑山軍約法三章,絲毫不亞於白登之圍的恥辱。只聽田豐接著說道:“第一,不傷皇帝。第二,不傷百姓,第三,返回黑山。大將軍親自認錯,返還張牛角屍首……則兵亂可解。”
田豐想的清楚,只是沒能全說出來,他打算讓袁紹遠離洛陽,另尋一州再做打算。洛陽如今已成為眾矢之的,即便此次打退了黑山賊寇,接下來各路兵馬入洛陽必將再掀一番龍爭虎鬥。退一萬步講,哪怕諸侯入洛的危局也被化解,馬越未必會死在洛陽。
在田豐心裡,當今天下配得上袁紹的對手只有一個,那就是雄踞三輔節制並涼的馬越。
關右錯過農時,來年一定缺兵短糧。但馬越的三輔根據探馬傳回的訊息,對百姓秋毫無犯,反而各地均有屬官治理郡縣,督促百姓種田耕地……即便今年平安渡過,只要袁紹還在洛陽,馬越向南進攻的步伐便不會停止。如今各地諸侯已然形成割據,洛陽不可久居啊。
果不其然,田豐話音剛落,袁紹便滿目質疑地看著田豐,任誰都能感受到怒氣在升騰,“要袁本初對黑山賊寇低頭,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