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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近日出,這個時候的天色最黑,山間的溼氣也越重。守衛在諸多將軍身邊的衛士苦不堪言,再一次擦拭腰刀柄上的露水,他打了個哈欠不經意向山下望了一眼,眯起了眼睛。
此時的山下應當什麼都看不到,可他卻清晰地在關東諸侯聯軍的營地中看到了點點亮光,很微弱……甚至讓他懷疑自己的眼睛。
揉了揉眼睛,年輕的涼地漢子等大了眼睛,火急火燎地竄到大帳中連通報都省了,急急忙忙地喊道:“將軍,火,關東大營起火了!”
騰地一下,方才睡下不到兩個時辰的馬越魚躍而起,甚至連鐵鞋都顧不上穿,抓起旁邊的鎧甲一面披掛一面衝出大帳。
當馬越竄到懸崖邊上舉目向下望時,關東大營已經燃起滔天烈焰,紅彤彤的天邊與熊熊烈火照亮了大營附近的影子……馬越看不清楚那是什麼,但他閉著眼睛也能猜到,那一片片黑色向大營移動著,必然是黑山賊的大軍在衝擊關東聯軍的營地。
“快,叫醒各位將軍!”馬越頭也不回地抓住那個守衛營地的覆甲卒推了兩步,見沒有動靜,回頭怒道:“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媽的,老子想坐收漁利,可沒想讓關東諸侯都被張燕一鍋宰了!
如果沒了關東諸侯的牽制,凉並聯軍不到兩萬的兵馬獨自對付數逾十萬的黑山軍,恐怕這仗要打到後年去!
“將軍,您的兜鍪與甲靴……”覆甲軍卒見馬越發怒,慌忙地跪伏在地雙手捧著馬越的將軍兜鍪高過頭頂。
馬越看了一眼,怒氣便自己消散了,接起兜鍪看了小卒一眼溫聲說道:“快去吧,叫醒所有將軍。”
覆甲卒咧嘴笑著應諾,起身跑開。馬越這才收拾心情穿戴齊了甲冑,喚另一個軍士跑下邙山,傳令大營剩餘軍士穿甲備馬,準備作戰。
一干凉並武人在睡夢中被喚醒,一聽馬越相招儘管百十個不願起身也都來不及穿戴盔甲地奔了出來,董卓滿面不快地對馬越問道:“三郎,到底什麼大事讓你這會兒叫醒某家?”
馬越沉著臉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臂指向火光沖天的關東大營。董卓順著馬越的手臂望見初生的太陽露出紅光與關東聯軍大營的沖天大火交相輝映,更看見了綿延不絕的黑山軍幾乎將整個營地團團包圍,強勁地衝擊著營地各個方向,黑山軍根本不需要任何攻城兵器,只需要用身體衝撞大營便能將碗口粗的巨木結成木柵推到,他們的人太多了。
在這種誰也沒見過的攻城方式中,董卓感到不寒而慄,他的臉變得像馬越一般陰沉,看著悍不畏死的黑山軍衝擊關東聯軍的營地……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收起目光,董卓和馬越的眼睛撞在一起。回首,董卓看了一眼身後衣衫不整的凉並武將轉身抬起手高呼一聲,向營地中走去。
“披甲,備馬,扛刀。娃兒們,跟著馬三郎殺賊!”
……
劉備是個很不會引起人主意的傢伙。曹操這樣想著,最開始見到劉備,是在旋門關下,那時劉備麾下那個叫做張飛的莽漢還在城下叫囂,竟敢罵自己和樂進是兩個黑矮子。後來劉備出來十分謙卑地道歉,說明來意令曹操感到懷疑,也感到欣喜。
他曾聽過劉備這個名字,那是他任濟南相時的一個安喜縣尉,太懶的督郵因索要銀錢不行要沙汰這個名叫劉備的縣尉……十常侍掌權時期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可這個縣尉沒有卑躬屈膝,更沒有奴顏媚骨,而是將那督郵綁在棍子上抽個半死。
這個本該在冀州反賊公孫瓚冀州牧韓馥作戰的劉備說,身份低微的他並沒有得到皇帝命他勤王的詔書,但黑山軍攻入洛陽令皇帝顏面盡失,大漢的皇帝不需要釋出詔書,在這種時候每一個大漢子民都該站出來剿殺黑山軍,哪怕勢單力孤。
曹操心裡發笑……這個時代的人不常常將熱愛國家放在嘴上,因為說出來很多時候會令別人覺得虛偽。人們更樂於將**放在權勢與地位,至於天下?那太重了,應當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每個人都像個弱者一般逃避著天下正在發生的問題,每個人都覺得保家衛國是那些強者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劉備居然告訴自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你不怕因率兵越境,戰後會被朝廷處罰……”曹操端起酒樽,笑眯眯地對劉備問道:“甚至處死嗎?”
“生為天下人,死為天下死,備,死而無憾。”劉備拱手,通常人們說出大義凜然的話時在臉上會帶上慷慨激昂的表情,可面前這個男人沒有,仍舊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如訴說一件極為平常有趣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