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沒有辦法,咱們只能撤退了。”話雖這麼說,張燕心裡卻又有許多的不甘,多少袍澤兄弟葬身司州,就這麼沒有一點戰果地回去?他不願意。“如果咱們不能在正面戰場上擊潰他們,那就趁夜襲擊吧,夜襲,你們覺得如何?”
黑山軍的實力不差,只是運氣差了些。
如果對手不是天下強兵,黑山軍不會輸,哪怕輸也不會輸的這麼慘。如果是在冀州山地作戰,哪怕再精銳的對手恐怕都會在他們面前折戟。這也是他們能面對冀州軍隊連環圍剿下仍舊在黑山中打下根基的原因。可偏偏,一直以來與他們作戰的不是公孫瓚的幽州輕弓騎,就是馬越的涼州覆甲軍……這是代表著當今天下武備騎兵發展到極致的兩支精銳部隊。
黑山軍自去年開始的作戰對手,最差最差,關東諸侯聯軍中又出了陳王劉寵這個財大氣粗的一類,戰車弓弩大陣這種出眾的手筆,且不說上面假設的強弩,單單數百架戰車放在春秋戰國,那便是一個千乘之國才有的武備兵力啊。
儘管說來不過中等國家的兵力,何況是古時中等國家的兵力……但黑山軍如今的武備,又比春秋戰國時割據地方的中等國家強上多少呢?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張燕在面前鋪開了劣質的地圖,標明關東諸侯聯軍所駐防的地方之後指著說道:“周渠帥,夜襲由你指揮,無論動用多少兵馬,務必在不吸引敵軍注意的情況下將其大營合圍,之後於天色將明時遣少數兵馬突入營中放火,燒燬敵軍戰車。當大火燃起,全軍自敵軍大營各地殺入,僅留下東面一個缺口,讓敵軍潰散。”
被張燕點到名字時,周倉正一個人盤腿坐在帳門口就著一塊石頭磨刀,與其餘心思慌亂的黑山將領不同。周倉默不作聲地飲酒、磨刀,就這麼簡單的動作迴圈往復。
當聽到命令,周倉的眼睛亮了起來,帶著滿身的酒氣目光兇狠,腳步卻非常穩當,將環刀收入鞘中,拱手在門外說道:“諾!”
白日的戰鬥,曾救下週倉性命的裴元紹與楊鳳一同督帥騎兵衝向敵軍大纛,楊鳳被一個膚色黝黑的步卒從戰馬上扯了下來一刀砍死,聽說那人是兗州牧曹操麾下先鋒大將樂進。裴元紹更是被那個名叫張飛的黑袍武將一矛刺死。
平原相劉備部下,張飛張翼德……周倉深深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今夜,只有鮮血才能償還命債!
第五十四章 吾道不孤
邙山頂上這個地方抬頭仰望星空令人心胸開闊。同樣,也可教世上最驕傲的人發覺自己的渺小。
馬越很喜歡在夜晚凝視天空,空曠的天空明星時隱時現,總令他想起身旁那些消失不見的身影。其中有恩,有債,令他內心倍感辛酸。
從一介邊民起於微末,至今統御三州,掌萬騎之精兵橫行於天下,最令他驕傲的是他永不放棄的韌性與堅持。爭權奪利,這條路每一步都好似在刀尖上舞蹈。世上無知的人只能見到他統御萬眾的威風蓋世,卻沒人去看一路走來他身後的腥風血雨,多少豪傑壯士、英雄梟傑,只因各為其主或是身份不一,便成了那攔路之人,做了那刀下之鬼。
卜己那一聲虛弱的‘洛北三萬百姓的生計,便被你毀了’迴音尤在耳邊。何進怒罵叛賊的怒髮衝冠也恍如昨日。十年裡將一介黔首的楊氏做大成為司州豪門的楊黨;豪餐壯飲後引刀自決的淳于瓊,兀自臨死仍不認命的袁術……哪一個又不是人中英傑?
就連馬越這個儈子手都知道他們是超世之傑。
世事通常總給人三個選擇,前進、後退,或是站在原地都沒有關係。可爭權奪利的路有所不同,向前勝為王,後退敗便死,你死我活,從沒有第三條路。
有時事情並非是單單一個心胸能夠說明結果的。這就像韓遂的歸降,直到現在金城附近駐守的涼州軍仍舊是其他郡縣的數倍。此次出征,韓遂還為他獻計呢,難道還會反叛嗎?
他有這個氣量,沒這個底氣啊!
權力的爭奪始終都是少數人的事情,甚至就連‘爭霸天下’,這個相爭無比慘烈戰事的詞語也僅僅是少數人的遊戲,但在那些少數人的背後,站立著是支援他的十萬百萬甚至千萬人。
因此,爭霸天下對每個人而言都有不同的意義,這裡會有許多不一樣的味道,但絕對沒有一個人爭霸天下的初衷是為了享受榮華富貴。
只顧自己的人是無法在愈演愈烈的戰爭中存活下去。
正因如此,馬越才覺得自己的肩頭格外地沉重……他的爭霸,是為天下蒼生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