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仗從正午時分硬是打到日暮西垂,敵軍本陣上再度響起撤退的金鼓聲。
黑山軍將任何手段都使出來了,儘管數次對城頭造成驚險的衝擊,卻每一次都毫不例外地被殺退下去。
城內留著五千覆甲軍,僅僅拿出五百增援城頭便能在片刻將黑山軍殺得落花流水。黑山軍與覆甲軍是兩個極端,一個無甲砍刀,一個重甲戰斧。幾乎不必有任何比拼就能看出是誰勝利。
靠在城頭上照著夕陽,馬越看著萁坐對面滿頭髮辮的涼州小將,笑著抬頭問道:“好漢子,不錯。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回將軍,俺是隴西狄道人,名叫王雙。”王雙笑著抹了把臉上的血跡,拿手指磕了磕頭頂的兜鍪問道:“將軍,能不能叫俺也進覆甲軍啊?”
“王雙?”馬越愣了一下,六十斤大斧,鐵胎弓黃驃馬?看著面前這個一臉尊敬的涼州小蠻子,他笑了,問道:“你為何向入覆甲軍?”
“咱涼州最勇猛的男兒都應該在覆甲軍吧?將軍俺剛才在城頭幹掉二十多個敵軍崽子,難道還不算勇猛嗎?”
“覆甲軍可不光是勇猛,你入軍之前還需要有個小考驗。”
“啥考驗啊!”王雙躍躍欲試。
馬越望著天邊的落日紅霞與袁紹本陣無邊無際的軍陣飄揚著的旌旗,突然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
“回去州學讀一年書!”
第二十三章 渭南之戰【三】
“大將軍,那些玄甲重兵上城了!”賓士的哨騎在帥臺下大聲喊著,袁紹早有手令,一旦鐵甲兵登城便需立即回報於他。
這是袁紹圍城的七日,經過第一日的試探後,每一日都有悍不畏死的黑山軍拿人命衝擊這座三輔近畿處於戰略要衝的渭南城。
時至今日,渭南城的護城河都已被填平,屍首與土袋堆積在一起,八月流火的天氣令整座渭南城環繞在一股令人心悸的惡臭中。
聽到士卒傳令玄甲重兵登城守衛,袁紹丟下酒壺一骨碌站了起來,‘噔噔噔’地提著衣襬奔下帥臺,沉於酒液令他腳步發軟。跨上駿馬便向著前線賓士而去。縱馬跨過兩側的陣陣旌旗,即便是不喜怒於形色的袁紹此刻也無法抑制住內心的狂喜,不住這在心裡喊道:他頂不住了,馬越終於頂不住了!
那日潼關外,這些打著涼州覆甲旗號的涼州鐵騎給袁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甚至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袁紹就覺得自己精心摘選西園校尉部中軍校尉士卒輔以少府精鍛重甲與嚴酷訓練而成手持長戟號為大戟士的精銳不是對手。
甚至令他將自己的手足拋棄在關外。
他是當朝大將軍,掌握全天下的權柄!可就在那日,他放棄了淳于瓊。甚至親自下令整備完畢的大戟士重新退還營中,眼睜睜看著數千漢軍與淳于瓊一同陷落陣中被無盡的強弩與勁弓直指。
他們,袁紹與淳于瓊,他們有著同樣的童年,他們的少年時代一同在洛陽城的每一條街道奔跑而過。洛陽十二條街道,每一條街道都有他們飛鷹走狗的記憶。司州每個地方都留著他們的歡聲笑語,袁紹甚至還記得淳于瓊從北疆戰場隨著敗兵一同撤回洛陽,那一日他們便在城外都亭的酒肆,老輩洛陽人常說那裡的酒水最為清洌甘美。
那是他們共同擁有的少年時光,在太學中那段日子淳于瓊射御二藝終位三甲,每一次與鴻都門學子弟發生衝突時都是淳于瓊護著他與袁術,儘管他們兄弟都有一身武藝在身,可滿身傷痕的淳于瓊總說‘你們四世三公的子弟,怎能蒙受工書鳥篆之徒的拳腳’。
那時候一臉傲氣的袁術總說自己將來要位登三公,可是嫡子心中總懷揣著宗族,袁紹就不想延續四世三公的傳奇。他希望自己做大將軍。當朝大將軍,橫掃八方,安定天下!曹孟德自己想做徵西將軍,但他從不敢在袁紹面前提及,袁紹知道孟德老弟心裡總懷揣著一份出身帶給他的自卑。但淳于瓊從沒有,一眾兄弟每每談及未來,淳于瓊總帶著一份武士的驕傲大聲地告訴所有人,他將來要做徵北將軍,將鮮卑人從大漢邊陲抹去。
那時他們還不知烈酒入喉是何樣滋味,只覺甚辣。
就像破龍城的衛將軍一般。
現在袁紹已經大將軍了……可淳于瓊,我的淳于瓊啊!
淳于瓊不僅僅是袁本初的一個侍從武士,不是麾下一名善戰英勇的將領……他是手足兄弟啊!
就因為那些渾身包裹著鐵甲的騎士讓袁紹不敢援救,甚至命人將潼關大門緊閉。
淳于瓊不在的這些日子,每一日渭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