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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只一味說不,可又要你講吓去。

“講什麼?”

“就說她,那個瘋女人。”

說村裡的女人們都制伏不了,得好幾個男人騎在她身上,擰住胳膊才把她捆了起來,從此她變得瘋瘋癲癲,總預言村裡的災變,她預言細毛的媽要當寡婦,果真就當了寡婦。

“我也想報復。”

“想報復誰?你那個男朋友?還是那個同他好的女孩?你要他同她玩過之後再把她扔掉?像他對待你一樣?”

“他說他愛我。同她只一時玩玩。”

“她年輕?比你漂亮?”

“一臉雀斑,那張大嘴!”

“她比你性感?”

“他說她放蕩,什麼都做得出來,他要我也同她一樣!”

“怎麼同她一樣?”

“你不要問!”

“那麼他們之間的一切你都知道?”

“是的。”

“你們之間的一切是不是她也知道?”

“噢,你不要講了!”

“那麼講什麼?講那巫婆?”

“我真想報復!”

“像那巫婆一樣?”

“她怎麼樣?”

“所有的女人都怕她詛咒,所有的男人都找她搭訕,她勾引他們,再把他們甩掉。後來她乾脆抹上粉臉,設上香案,公然裝神弄鬼,弄得沒有人不懼怕她。”

“她為什麼要這樣?”

“要知道她六歲時就指腹為婚,她丈夫當時懷在她婆婆的肚子裡,她十二歲當了童養媳,丈夫還拖著鼻涕。有一回,就在這樓板上,這稻草堆裡,被她公公霸佔了,那時她才十四,之後每次屋裡只剩下公公和她,她心口就止不住發慌。再後來,她就搖她的小丈夫,那孩子只會使勁咬她的奶頭,好容易熬到丈夫也能挑擔,也能砍柴也會扶犁,終於長大成人也知道心疼她的時候,卻被活活砸死了。而老的已經老了,田裡屋裡的活計又都得靠她,她公婆也不敢管束,只要她不改嫁,如今她公婆全都死了,她也真心相信她直通神靈,她祝願能給人帶來福氣,她詛咒能讓人招致禍害,收入點香火錢也理所當然,尤其神奇的是,她如今竟能當場作法叫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當即不省人事,打嗓子眼裡說出來她未曾見過早已去世了的她老奶奶的話,在場的人無不毛骨悚然!”

“你過來,我害怕,”她哀求道。

18

我到烏江的發源地草海邊上去,那天陰沉沉的,好冷,海子邊上有一幢新蓋的小樓,是剛設立的自然保護區管理處,屋基用石塊砌得很高,獨立在這一大片泥沼地上。通往那裡的小路鬆軟泥濘,海子已經退得很遠了,這原先的海邊還稀稀疏疏長了些水草。從屋邊的石級上去,樓上有幾間開著大窗戶光線明亮的房間,到處堆放著鳥、魚、爬蟲的標本。

管理站站長大高個子,長的一副寬厚的臉膛。他插上電爐,泡了一大搪瓷缸子的茶,坐在電爐上,招呼我烤火喝茶。

他說,十多年前,這高原湖周圍幾百公里,山上還都是樹林。二十年前,黑森森的森林更一直伸到海邊,時常有人在海邊遇見老虎。現今這光禿禿的山丘連灌叢都被刨光了,燒火做飯尚缺柴燒,更別說烤火取暖了。特別是近十年來,春冬變得挺冷,霜降來得早,春旱嚴重。文化革命中剛成立的縣革命委員會決定做個創舉,放水改田。動員了全縣十萬民工,炸開了好幾十條排水道,圍墾這片海子,可要把這幾百萬年沉積的海底弄乾又談何容易?當年,湖上就颳起了龍捲風,老百姓都說草海里的黑龍待不住飛走了。如今水面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周圍全成了沼澤,想排子排幹不了,想恢復也還原不到原來的水域。視窗支架著一臺長簡的高倍望遠鏡,幾公里之外的水面在鏡子裡成為白晃晃的一片。肉眼看有一點點影子的地方,原來是一隻船,船頭上站著兩個人影,看木清面目,船尾還有個人影晃動,像是在撒網。

“這麼大的湖面,看不過來,等人趕到了,他們早溜了。”他說。

“湖裡魚多嗎?”我問。

“弄個千百把斤魚是輕而易舉的事。問題是還用雷管炸,人心貪著呢,沒有辦法。”身為保護區管理站的站長,他也搖頭。

他說這裡來過一個國外留學回來的博士,五十年代初,一腔熱情,從上海自願來這裡,帶領四個學生物和水產養殖的大學畢業生在這草海邊上辦起了一個野生動物飼養站,養殖成功了海狸鼠、銀狐鼠、斑頭鵝和好些水禽和魚類,可是得罪了偷獵的農民。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