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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他笑了,並不帶挪輸,也不像自嘲,倒更刺激了你、你必須弄明白你對面的這位朋友是哪路人物。

“你是研究生態的?生物學家?古人類學家?考古學家?”

他一一搖頭,只是說:“我對活人更有興趣、”

“那麼你是搞民俗調查?社會學家?民族學家?人種學家?要不是記者?冒險家?”“都是業餘的。”

你們都笑了。

“都是玩主!

你們笑得就更加開心。他於是點起一支菸,便開啟了話匣子,講起有關靈山的種種神奇。隨後,又應你的要求,拆開空香菸盒子,畫了個圖,去靈山的路線。

北方,這季節,已經是深秋。這裡,暑熱卻並未退盡。太陽在落山之前,依然很有熱力,照在身上,脊背也有些冒汗。你走出車站,環顧了一下,對面只有一家小客棧,那是種老式的帶一層樓的木板鋪面,在樓上走動樓板便格吱直響,更要命的是那烏黑油亮的枕蓆。再說,洗澡也只能等到天黑,在那窄小潮溼的天井裡,拉開褲襠,用臉盆往身上倒水。那是農村裡出來跑買賣做手藝的落腳的地方。

離天黑還早,完全可以找個乾淨的旅店。你揹著旅行袋,在街上晃盪,順便逛逛這座小縣城,也還想找到一點提示,一塊招牌,一張廣告招牌,那怕是一個名字,也就是說只要能見到靈山這兩個字,便說明你沒有弄錯,這番長途跋涉,並沒有上當。你到處張望,竟然找不到一點跡象。你一同下車的,也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旅遊者。當然,你不是那種遊客,只說的是你這一身裝束。你穿的一雙輕便結實專用於登山的旅遊鞋,肩上掛的是帶揹帶的旅行包,這街上往來的也沒有你這種打扮的。這裡自然不是新婚夫婦和退休養老的通常去的旅遊勝地。那種地方一切都旅遊化了,到處都停的旅遊專車,到處都有導遊圖可賣,所有的小店鋪裡都擺滿了印有字樣的旅遊帽、旅遊汗衫、旅遊背心、旅遊手帕,連線待外國人專收外匯券的賓館和只憑介紹信接待內賓的招待所和療養院,更別說那些相爭拉客的私人小客店,都以這塊寶地的名字為標榜。你不是到那種地方去湊那分熱鬧,在人看人、人挨著人、人擠人的山陽道上,再拋些瓜果皮、汽水瓶子、罐頭盒子、麵包紙和香菸屁股。這裡想必早晚也逃不脫這種盛況。你總算乘那些鮮豔奪目的亭臺樓閣尚未修建,趕在記者的照相機和名人題字之前,你不免暗自慶幸,同時,又有些疑惑。這街上竟無一點招徠遊客的跡象,會不會以訛傳訛?你只憑揣在上衣口袋裡的香菸盒子上畫的那麼個路線,在火車上偶然碰到那麼個玩主,更何況他也是道聽途說,你還無法證實是不是信口開河。你沒有見到一則確鑿的遊記,連最新出版的旅遊大全也沒有收進這樣的條目。當然,靈臺、靈丘、靈巖,乃至於靈山這類地名,你翻閱分省地圖冊的時候,並不難找到。你也還應該知道,那浩瀚的史書典籍中,從遠古巫卜的《山海經》到古老的地理志《水經注》,這靈山並不是真沒有出處,佛祖就在這靈山點悟過摩訶迦葉尊者。你並非愚鈍之輩,以你的敏慧,你得先找到那畫在香菸盒子上的烏伊小鎮,進入這個靈山必經的通道。

你回到車站,進了候車室,這小山城最繁忙的地方,這時候已經空空蕩蕩。售票處和小件寄存的視窗都被背後的木板堵個嚴實,你再敲打也紋絲不動。無處可以問訊,你只好仰頭去數售票視窗上方一行行的站名:張村、沙鋪、水泥廠、老窯、金馬、大年、漲水、龍灣、桃花塢……越來越加美好,可都不是你要找的地方。別看這小小的縣城,線路和班次可真不少。有一天多至五、六趟班車的,可去水泥廠絕非旅遊的路線。最少的則只有一趟班車,想必是最偏僻的去處。而烏伊居然出現在這路線的終點,毫不顯眼,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地名,沒有絲毫靈氣。可你就像從一團無望解開的亂麻中居然找到了個線頭,不說高興得要死,也總算吃了顆定心丸。你必須在明早開車前一個小時先買好票。經驗告訴你,這種一天只有一趟的山區班車,上車就如同打架一樣,你要不準備拼命的話,就得趕早站隊。

此刻,你有的是時間,只不過肩上的旅行袋稍嫌累贅。你信步走著,裝滿木材的卡車連連掀著高音喇叭,從你身邊駛過。你進而注意到穿縣城而過的狹窄的公路上,往來的車輛,帶掛斗的和不帶掛斗的,都一律掀起刺耳的高音喇叭,而客車上的售票員,還把手伸出視窗,使勁拍打車幫子上的鐵皮,更為熱鬧。也只有這樣,行人才能讓道。

兩旁貼街的老房子一律是木板的鋪面,樓下做的生意,樓上曬著衣服,從小兒的尿布到女人的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