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挑逗與暗示,好像說可以值到那麼多錢,你在這個數字之前的任何一個價位買了都等於撿了便宜。
李巖開出的價位是一百八十萬,並沒有人馬上跟進,張仲平看到左前排的祁雨似乎不經意地朝他這邊看了一眼。張仲平碰了碰曾真,說舉牌。曾真說:“嗯?”張仲平再次說:“舉牌。”曾真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很快地舉起了手裡的號牌。緊接著,在張仲平前三排,一個清瘦的中年人也舉起了號牌。
張仲平帶曾真來參加拍賣會之前,只說來看看,並沒有跟她說要買東西,這種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就是能夠說清楚,他恐怕也不會說。他內心深處一直有一種深深的憂慮,就是不知道自己跟曾真的那種關係,會是怎樣的一種結局。他覺得自己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女人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跟她分手,他也捨不得跟她分手。曾真的感覺似乎也是這樣。唐雯與小雨要去西藏旅遊的事張仲平故意沒有跟曾真說,那天晚上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曾真主動催他,要他回河西去,他先是賴著不走,好半天才把事情說出來,曾真高興得一下子騎到了他身上,一邊擂他一邊流出了眼淚水,曾真說打死你這個壞傢伙。張仲平沒有理由不相信曾真對他的感情不是一種真情流露。可是,另一方面,要他離開唐雯,讓小雨經受父母離異的痛苦也不可能。唐雯沒有過錯,小雨更不能憑白無故地受到傷害。這事怎麼辦呢?難道就那樣無限期地拖下去?其實,唐雯有時候也是很瘋狂的,只是表達的方式比較曲折。唐雯總是忍不住拿王玉珏說事。即使張仲平半真半假地說過了王玉珏的重話之後也是這樣。唐雯說:“仲平你想得到嗎?王玉珏在枕頭底下藏了一把剪刀,說只要抓住她老公有外遇的真憑實據,她就把老公的那個東西咔嚓了。”張仲平說:“不會吧?那她先應該把自己咔嚓了。噢,不對,不是咔嚓,是縫起來。”唐雯說:“我也這麼說她。可王玉珏犟得很,說那不一樣的。”張仲平說:“她是隻準自己負人,不準別人負她。幸虧你不是這樣的人。”唐雯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張仲平說:“怎麼,你不是也要在枕頭底下藏什麼剪刀吧?”唐雯說:“第一,我自己絕對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第二,你要是敢在外面偷雞摸狗,我枕頭底下放的就不是一把剪刀而是兩把剪刀。你不是給我送了一個韓國手提袋嗎?裡面也可以放上一把,隨身帶著,這叫常備不懈。”這種話也許是說著玩的,但聽起來也還是有點毛骨悚然。事情沒到那一步,你可以說是唐雯說著玩,要真的被她抓了把柄,會怎麼樣還真不好說。張仲平越來越離不開曾真,卻是因為她從那天晚上開始,便主動地避開這些話題,似乎真的只要兩個人能夠這樣在一起就夠了。張仲平當然不這樣看,曾真今年二十四歲,一兩年,兩三年也許無所謂,但是,等到她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呢,會怎麼樣?她還會這樣沉得住氣嗎?你愛她,或者她愛你,也就同時剝奪了她別的機會,如果最終不能給她一個婚姻的結果,等於把她拖住了,耽誤了她的青春。張仲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好心存僥倖,先讓事情在那兒擱著。是呀,誰知道一兩年、兩三年以後的事呢?也許曾真突然哪一天醒來不愛他了呢?也許他自己突然在哪一天遭遇了什麼意外呢?如果是大的意外,老天要了他的命,不就一了百了了嗎?如果沒有那麼慘,只要人生的際遇足以構成對對方的考驗,曾真或者唐雯也許總有一個人經受不了,或者不願意經受那種考驗而主動放棄或退出呢?還有唐雯,她的想法就是一成不變的嗎?她會不會也會搞什麼外遇?誰能保證百分之一百地沒有這種可能呢?還有,小雨就要上高二了,等小雨考上了大學,安全度過了青春期,長大成人了,也許對這種事件也就能夠理解了,也就感受不到是一種傷害了。那時候再決定何去何從豈不是少了這方面的顧忌?反正事情很難說啦,既然一切都是可能的,就讓時間和生活本身說話吧。還不到不得不作決定的時候,就不要作決定。先拖著吧。這符合張仲平一貫的作風,碰到問題先是想辦法繞開,等所有規避的辦法都用盡了,才去想辦法解決。但是不管怎麼樣,跟曾真的關係卻只能儘可能地單純,公司的事能不讓她知道,就儘量不讓她知道。否則,什麼事都攪到一塊兒,萬一到了需要作決定的時候也就不純粹了。
不愧是藝術品拍賣公司的總經理,李巖對每件文物藝術品都能說上幾句,關於正在拍賣的青釉四系罐,李巖是這樣說的:這件器物器形規整,製作精巧,胎壁輕薄,色彩青翠滋潤。完全可以用晚唐文學家皮日休的詩句來形容,“圓是月魂墮,輕如雲魄起。”尤其彌足珍貴的是它的窯變。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