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冷戰一個月了。
程小東說,老朱,女人嘛,多哄哄就行了。
朱思潭心想,她倒是聽哄才行呀!
吉榕這脾氣;朱思潭太清楚了;認死理兒;誰叫他十六歲那年就認識吉榕呢!
十六歲那年,正是孟庭葦和聖鬥士最火的時候,男孩子們希望找孟庭葦那樣的純潔女孩,能夠冬季到臺北去看雨,而女孩子的偶像是紫龍,一頭長長的頭髮,微眯的雙眼,對自己最好愛理不理。
大雨過後,一大朵一大朵的泡桐花叭嗒叭嗒地落在操場的沙坑上。水泥操場上一群女孩正在打排球,唧唧喳喳的高一女生年級聯賽,更像是一場讓人捧腹的遊戲。一個細細的女孩發出與她身材不相符的怒吼:“接呀接呀!” “怎麼回事,怎麼沒人防!”她的技術並不比她們好,可以說,也一樣的屎,但她夠玩命,不顧一切滾地救球,不顧一切用力發球,不顧一切地傳球,因為太使勁兒,球大多飛出場外。
於是她捶胸頓足,七情上面,左攔右攔,上竄下跳,饒是她一蹦三尺高也阻擋不了比賽失敗的腳步。輸了之後這女孩垂頭喪氣地走在最後面。朱思潭一眼就看見她右手虎口處,高高腫起,紅成一片。
開班會的時候老師說:“雖然我們班輸了,但是我們看到吉榕、劉思思、尚小蒲……等同學的集體榮譽感很強,我們要學習她們的拼搏精神,爭取下一次排球聯賽取得進步……”順著老師的目光,他才知道那個女孩叫吉榕。那時他是學習委員; 吉榕時任小組長,朱思潭記得他們倆的第一句話是他先問的。“痛吧!”
吉榕愣了愣,笑起來,“啊,不痛啦!”這時朱思潭發現這姑娘笑起來真好看。
後來吉榕問朱思潭,你為什麼喜歡我?朱思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答案。
“是不是因為當時我長得特別像孟庭葦?”吉榕腆著紅撲撲的臉說。
朱思潭駭笑,“孟庭葦,就你那小單眼皮還長得像孟庭葦。”
“你記不得啦,那時候我就剪了一個那樣的頭,我們叫它月亮頭,剪頭髮的時候那些小姐都說我像!”吉榕認真地說。
“嗯!如果你非要強迫我承認,那就是吧!”朱思潭哼哼哈哈。
直到前兩年朱思潭看了那部叫《天使愛美麗》的法國片子,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女人分好多種,直線型、三角型、方形……朱思潭喜歡的是二點成一線的女人,有點傻氣又有點脾氣,熱情天真,但是不蠢。
他心潮澎湃,想說吉榕,除了眼睛小點兒,其實你蠻像愛美麗的。可這話說出來,老夫老妻的,多酸呀,他順手摸了摸老婆的狗毛似的短髮,把話嚥了回去。
順便,他同時也暗暗讚賞了自己一番,嗯,朱思潭啊朱思潭,喜好和那個拍電影的法國天才尚皮亞一樣,品味不錯喔!嘿嘿!
高一二學期,吉榕坐到朱思潭前面,他們的交往本身源於一些利益交換,吉榕的作文寫得不錯,偏偏朱思潭特別不喜歡寫那些給專供老師翻閱的週記,吉榕唰唰唰幾下子,兩本週記一揮而就,而作為回報,朱思潭自然常常要給吉榕講解一下數學難題。可是班上每個人都說他們是一對,班主任和兩位同學談心,咦,居然死不承認,還嘴硬,最後捅到家長那裡。朱思潭孃老子把他一頓好打,這一頓打堅定了朱思潭同學的決心,他甚至,偷偷改了第一志願,用超高的分數考到本省這所師範學校。媽媽氣得當場暈倒,直到結婚前還不讓吉榕進門。
高中三年,有三百六十個同學,大學四年,有一百多個同學,結婚八年,有無數朋友同事。 朱思潭與吉萍十五年的感情像一匹烏金絹;折得整整齊齊,擺在角落裡不顯眼;可是一開啟上面綴滿了金絲銀線,沉甸甸的,絕難撕破,而且撕破了也不好辦,高中同學如何交差,大學同學如何交差,父母如何交差?誰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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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比男人更高階的動物》6(2)
朱思潭一想到今後要同這一千幾百號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場合一一彙報:我和吉榕分開了,接下來再目睹各種驚訝表情繼續解答:因為感情不合所以分開了,遇上知根知底或者不知趣的追問者,他還要以負罪者姿態,氣息微弱地解釋,對,是我,是我移情別戀,我對不起她。
他的頭劇烈地痛起來。恐怖啊,恐怖啊。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讓他忍受這些恐怖場面的折磨呢,朱思潭堅定地甩甩頭,不行,不能離,不能離,不能離,堅決不能離!犯得著麼,犯得著為了一個小女孩的好感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