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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一瞬間,房間裡真是死一樣地寂靜。

該失望的,都失望吧,該破滅的,都破滅吧。

即使是兒女,其實,也,都是陌生人。

那天傍晚,朱思潭看著火車遠去,這根喘著粗氣大吼大叫的大鐵鏈把壓在他心頭最大最重的一塊石頭給拖走了,雖然他心上還有好多好多塊石頭,但好歹弄走了一塊,弄走一塊是一塊吧。

上了回程計程車,他四腳攤開,把自己徹底地攤在了座位上。

車開得很快,計程車司機趕著要去交班,朱思潭只看著迎面一輛又一輛的車向他衝過來,如同這些日子以來生活裡的變故,他幾乎要被這些猝不及防的堅硬無比的鋼鐵玩藝兒給撞碎了。

這幾天,他老記起報社的一個姓張的老攝影師,幾十年如一日地拍領導開會的題頭圖,單位人也不大看得起他,評差了一個等級,少算一張小圖,十塊錢也去和編輯爭。

退休那天,抱著好幾個紙箱子,怪沉的,也沒人送他。

朱思潭心一軟,就主動送他出門,以為這麼多東西他會叫個計程車,誰知他推來一部二八鳳凰,綁好東西,臨上車的時候,突然停下來,對朱思潭說:“小朱啊,我和你說句心裡話,人這一輩子啊,它就是忍辱負重,它就是忍辱負重啊!”

一別腿,蹬車蜿蜒而去。

朱思潭愣在原地,半晌無言。

為什麼老天爺要人類生兒育女,它就是要弄一個東西拴住你,讓你飛不起來,走不掉,逃不脫,它讓這個東西使你吃盡苦頭,卻心甘情願,人是什麼東西,就是一個賤東西,不讓他吃點苦,他又怎麼能珍惜那一點點的甜。

手機響,朱思潭一看又是烏啦啦的。他頓了一下,迅速把手機翻了個個兒,把電池給卸下了。 明天早上要去給寶寶掛個中醫號,中午還要到龍洞去拍片子,下午四點要送寶寶去看中醫,而自己,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日子裡,哼,愛情,愛情它算個P,它比空氣重,它比二氧化硫輕,它能幹些啥,它能讓常教授的臉色變好些嗎?它能讓父母親的話好聽嗎?

他好累啊。

這三個多月以來,朱思潭覺得自己被打碎了又重新活了過來,他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生活如潰散的亂軍,馬蹄子人腳掌子車輪子槍栓子全都胡亂地重重地踏在他的身上,把他踏成一塊溜光的馬口鐵。你們就踏吧你們踏吧!你們就踏吧你們踏吧!你們就踏吧你們踏吧!反正,老子他媽的現在什麼也在不乎了!

《女人是比男人更高階的動物》23(2)

這一天夜裡朱思潭的小靈魂升上半天,恨恨地對著躺在床上的人形馬口鐵說。

《女人是比男人更高階的動物》24(1)

朱思潭這一睡就睡了十二個小時,下午五點一直睡到凌晨五點,他被一陣吱吱咯咯古怪的聲音給弄醒了,像小松鼠牙齒與榛子的磨擦聲,慢慢的,他甦醒過來,睜眼一看,烏啦啦躺在旁邊,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

朱思潭把胳膊摟了過去,“怎麼啦,寶貝!”

烏啦啦撲進朱思潭懷裡,放聲大哭,朱思潭一時摸不清風向,“怎麼啦,怎麼啦!”

“思潭,你到底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經過長達三個小時的愛不愛我的討論,朱思潭果斷地用他健壯的身體回答了這個問題,最後還答應烏啦啦:今天晚上到烏家去吃晚飯。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頓飯帶給他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侮辱。

“小朱啊,今年多大了?” 烏爸爸笑咪咪地問。

“三十一”

烏爸爸想,嗯,年紀不小了,大女兒好幾歲呢?也好,能照顧女兒。

“家在哪兒的?”

“湖南。”

“爸爸媽媽身體還好吧?”

“身體一般,媽媽原來是人大主任,現在退居二線,爸爸是市總工會的,也退居二線了。”

烏爸爸心裡一沉,喔,是小官僚,小城市的小官僚特別不好打交道,恐怕女兒不能跟他們過,也好,以後小兩口就跟我們過吧!

“我看著你特別眼熟,我們見過吧!”

“是啊是啊,我上半年在美術館開過展,還是您給我們剪的彩。”

“喔,喔,是的是的,我有印象了,你拍得不錯,後來還去香港開了展,是不是?哈哈哈。” 烏爸爸一邊笑一邊想,是有這麼一回事兒,可是,可是他的印象裡,那些攝影師全都是中年男人啊,烏爸爸從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