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橫衝直撞衝起麥潔平靜的生活裡,把她家的地板搞得水漬四濺,把自己變成她心裡的一個笑話,他這是在幹什麼,瘋了麼?
《女人是比男人更高階的動物》33(4)
程小東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晚飯,然後告辭。
他打的回了酒店,一進門,站在落地大窗面前,人就呆住了。
天色微藍,滿天紅霞,無邊無際的水面向他撲了過來,“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麼美,這麼美,他該拿這麼美的地方怎麼辦?他該拿自己怎麼辦?他該拿吉榕怎麼辦呢?
他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的感情而羞愧,他拿著這不合時宜的感情無處藏身毫無辦法——他該去哪裡?他不想回廣州也不想回長沙,他該去哪兒?他只知道,他得馬上離開這兒。
他突然悲從中來:媽媽,我該去哪兒?
程小東的紐約之行結束在第四天的下午三點。
他小時候背誦的最高貴的話是保爾柯察金同志告訴我們:人的一生是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長大後程小東發覺自己經常虛度年華而不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感到羞恥,他對自己浮花浪蕊的人生狀態還挺享受。他的設想,他可以早死也可以晚死,不會名垂青史,死在撲頭黨的磚頭下,那也算正常殉職,要是死於麻將桌上的天胡而心肌梗塞也算是最快樂的死法,可是,誰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個布魯克林混混的手上。
這個穿著黑呢大衣紅毛衣眼神混濁的大個男人伸出一隻手來,手背腥黑、手掌腥白,帶著一股腥氣,他個子高,手伸過來幾乎擦著程小東的臉而過,本來按平時為人,程小東也會給,可是他這一世人,最恨的就是高個子男人,咦,你以為你高,就可以把髒手甩到我臉上來麼。程小東不由地一陣惱怒,身旁的林肯還來不及提醒,程小東早不假思索劈面就把手上一新出鍋的,熱氣騰騰honey roasted nuts往這黑人臉上扔去,順手大力揮拳把這隻髒手開啟。
然後,對面男人的另一隻手裡就多了一支槍,然後這隻槍就冒煙了,然後,他胸口一陣劇痛,然後,天就塌了地就倒了。
他躺在地上,突然鬆了一口氣,其實這樣結尾也蠻好的,至少不用想回去還是不回去。啊,吉榕,你會為我流淚麼?
我這一輩子白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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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是比男人更高階的動物》34(1)
“他的紐約經紀人嚇壞了,說那天真是見鬼了,程小東明明有很多事,他卻偏偏要選那天去布魯克林玩,Williamsburg是治安最好的小區,他可以走第二十五街,可是他偏要走第二十四街,路邊上有一個咖啡廳,程小東說很漂亮,經紀人說那不如去坐坐,程小東說不,然後他就這麼急匆匆目不斜視地來到二十四街拐角停下來看牆上的塗鴉,等到了那個黑人……”麥潔在電話裡嘩啦嘩啦地說,每一個字就像天下澆下的大雨點,無情地把吉榕澆了個透心涼。
吉榕望著窗外,天色將明未明,那不知名的黑暗處,有幾顆細細的星星。這叫什麼,這叫什麼,這不就叫——命麼。
急急地趕上去,沒有遲一步沒有早一步,碰得準準的,死。
死。
雨越下越大了,淋得人沒有知覺,吉榕皺了皺眉,按按肩膀上的二頭肌,麻的,做夢吧!程-小-東!死!開玩笑。
第一次見他時,他還留著中分頭,一對桃花眼亮高的,他打電話來興奮地叫“吉榕,找到一家肯接受你的報社啦!”他記得她的生日、鞋號、討厭的菜;她最傷心的時候陪她下棋;失眠時陪她聊天;幫她做家務帶吉祥,邊換尿布邊吹口哨;她見他的最後一面,是他拖著口大箱子,她站在窗臺邊,抱著小吉祥,出了單元門,他走了十幾步,突然轉過身來,倒著走,邊搖手,“小胖子,照顧好你媽媽!”
怎麼可能?
甚至連醫院也沒進,就這麼死了?當場就死了,一秒種二秒種三秒鐘快活的程小東驕傲的程小東會打架的程小東就這麼消失了,是誰,是誰在命令程小東急匆匆地踏上去美國的飛機,是誰命令程小東急匆匆地離開芝加哥城,是誰命令程小東急匆匆地趕快去布魯克林,是誰命令程小東急匆匆直奔二十四街拐角,是誰?
是誰??
這茫茫宇宙間,是誰,是誰那麼無情地命令我們幹這幹那,是誰命令我們在某時某刻直奔一個死亡之約。是誰?!
“榕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