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癢。盧大目的大本營土圓樓位置險要,沒有大兵力很難圍住,沒有重炮很難開啟,目前杜榮林手中兵力不足以攻打土樓,重武器又不可能拖進深山,因此必須另想辦法。
“先運糧,”杜榮林說,“想辦法調虎離山。”
他不知道大難未去,危險正迫上眉睫。
當晚杜榮林一行在溪坂村宿營。溪坂村位於一個小山坡,有一條小河從村邊流過,村子不大,四五十戶人家。杜榮林一行到時,天已經黑了,從溪坂到山外區政府所在地還有四十里山路,時有土匪來去無蹤妖精般出沒,晚上行軍容易挨黑槍吃啞巴虧,杜榮林決定天亮再行動,這晚就留在溪坂過夜。陳石港找來村裡一個管事的,讓他弄一點食物,借幾床被子,一行人宿營於村中一座破舊的祠堂。那時已經入冬,山裡夜間相當冷,杜榮林他們在祠堂廳堂東側的廂房地板鋪一層稻草,大家就地臥倒,一個擠一個,兩三人合蓋一床被子。房間太小,一行人擠不下,杜榮林叫了陳石港,兩人住在廳對面西側廂房,那裡亂七八糟堆著一些木料、農具,勉強清出一小塊地面可打地鋪。這一天又是深入敵營又是長途行軍,兩人都又困又累,只隨口說了幾句話,倒地便睡。那時有一彎月亮悄然浮出雲端。
杜榮林在半夜裡突然醒了過來,他看到一縷淡淡月光透過廂房的石窗投進屋裡,一股寒意從窗處滲入,逼人骨髓。杜榮林卻不是被冷醒的,他這人膽子很大,卻也一向警覺,尤其那天是在山裡,在土匪活動猖獗地帶,他在沉睡中始終豎著一隻耳朵,於是便有一個含糊聲響把他從睡夢中一下子拖了出來。醒來後他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繼續傾聽,這時卻沒聽到什麼可疑動靜,只有窗外的風聲,還有身邊陳石港的鼾聲。這個人個頭瘦小,打起鼾卻不讓他人。
杜榮林在心裡檢查了一下防範安排:廳裡有戰士站崗。祠堂大門不結實,但在睡前已經用粗木槓頂住。所有人都合衣而臥,鞋子都不脫,槍都放在隨時可以抓起來的位置。他想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大約他是被自己的夢驚醒的。
突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響,一個從緊閉的廂房門外傳來的,輕微得像燕子掠過樹梢的聲音。他憑住呼吸,竭力分辨,確認確實有一個針尖落地般的聲響在風聲裡飄動,如一群黑色的夜鬼悄悄飄近他這間屋子。
他朝陳石港踢了一腳,陳石港鼾聲立刻止住。杜榮林顧不得說話,翻身爬起來抓住手槍,一眨眼間他已經輕手輕腳撲到門邊,閃在門後,這時門外的聲響忽然消失在風裡,什麼都聽不到了。
杜榮林沒有動彈,靜靜地呆在門後,舉槍傾聽。屋裡,陳石港翻了個身,嘴裡咕噥一句又睡了過去,幾秒鐘後呼嚕呼嚕又打起鼾來。
杜榮林聞到一股香味,一股新鮮花生油的香味。他悄悄蹲下身子,用左手往地上摸。摸到門臼旁,他的指尖粘到了一種潮溼、粘稠的液體,果然是花生油。
杜榮林渾身激淋。情況危急,來者不善。這是什麼人?他們怎麼會摸進來了?自己人給堵在兩邊屋裡了,大家還在睡夢中。
杜榮林直起身,握緊槍,緊急思忖對策。隔著房門,外邊的輕微聲響無一遺漏,一一傳進他的耳畔。他聽到一個硬物抵入門下縫隙的聲音,然後那扇木門被使勁撐起,緩緩向上移動,有幾個夜鬼從門外扶著門板,讓它移位時儘量不發出聲響,事先灌入門臼的花生油潤滑著門樞和石臼,減輕了門樞移動時的阻澀和磨擦。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緊閉的門板被移出了門臼。杜榮林不動聲色,等外邊人把門板輕輕斜放下地,在那些人騰出手準備移開門板洞開門戶時,杜榮林突然抬腿使勁一踢,把門板以及門外猝不及防的夜鬼踢倒在地,然後“啪啪啪”連開幾槍。外邊的夜鬼頓時亂了手腳,杜榮林只見廳堂裡黑影雜沓,四處亂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杜榮林一躍跳過廳堂,朝大開的祠堂門奔去,竄出門他又回過頭往廳堂裡開槍,大喝:“來!”
他跑出祠堂,奔到旁邊一個農舍的屋角,這時才有槍彈從祠堂朝他射來,有人大喊:“追!”然後便有雜亂的腳步聲從祠堂,從村中另一些角落朝這邊跑了過來。
杜榮林對自己道:“是土匪。”
他低頭俯身從村中跑過,每跑過一個拐彎都回頭開上幾槍,著意吸引追兵的注意。這時整個溪坂村的狗全都狂吠起來,興奮不已。在熱烈雜亂的“汪汪”聲和槍聲中,杜榮林藉著月光跑出村子,衝到村頭小溪旁,身後跟著一串黑影。杜榮林躍入小溪,淌過沒膝的溪水跑到對岸,跳到一塊大石頭後邊。到這裡不再跑了,他伏在石頭上,朝緊追不捨的土匪射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