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毫不猶豫地舉手就是一巴掌,再就地滾開,跳起來奔到母親身邊哇哇大哭:“娘,她打我!”
大人們全看到周鳳鸞並不是動手打人,她面上帶著溫柔敦厚的笑容。那笑容像春風中徐徐而開的花,又有些似晴夜中冉冉而起的明月,不管如何看,讓人覺得親切。
“嫂嫂大娘,街坊鄰居們,”鳳鸞垂袖在身前,再福了幾福。面龐因提高聲音而漲得通紅:“我父親今年流年不利受了難,連累船上的人家也受了難。這事情,說不好咱們哪一處,只能怪強盜太可恨!”
吵鬧到不行的時候,人也圍得最多的時候,周家的姑娘開口說了這一番話,引起街坊們的同情,他們竊竊私語著:“是啊,這不能怪人家。有人想破財,還受傷嗎?”
這個意思傳了幾個人,就變得嗓音大起來,圍著的人都可以聽清楚。
鳳鸞聽到這句話,唇邊有淺淺的一絲笑容閃過,重新是溫柔和氣,卻有憂傷的道:“家家有自己的苦處,我家裡是父親掙錢過活,父親一倒,家中日用艱難,每日裡還要給父親請醫抓藥,”
“你家還有生意!”說到這裡,來要錢的人,就給了鳳鸞一句。
青色衣衫的身影再次深深的行禮,和氣地道:“嫂嫂說得不錯,只是父親一倒無人過問,每天趁的錢勉強只夠夥計們吃飯開開工錢,”
當著這許多人,她叫起苦來。船工的家人們全是面色一變,很是難看地看著她。有幾個嘴唇動著,挺著胸脯踏上一步或是兩步,雙拳握緊,大有來勢洶洶的意思。
蘭枝也急了,尖聲喊一聲:“來安!”
“不許!”鳳鸞的尖聲更厲更迫切,壓住蘭枝的聲音。此時場中有些緊張,圍觀的人也覺得熱辣辣,好似要動手有好戲看。他們不無興奮,互相擠動著。
面對橫眉怒目的這十幾個人步步逼進,周鳳鸞沒有後退,反而上前一步,揚聲對著周圍的人喊道:“上一次嫂嫂們來,我親口說過這錢必給!”
這句話,讓逼近她的人停下腳步,有了聽她說下去的心情!
“可恨我是女子,我籌不來錢!”周鳳鸞一氣說下去,面龐上的漲紅猶在,這不是羞澀而是氣促而至。
她筆直面對來要錢的人,懇切地道:“我不能食言!我家裡日用艱難,可以想到你們也不好過。錢,雖然沒有!”
語氣重重的頓了一下,周鳳鸞取下發上簪子一根,再取下一根,雪白的手和烏黑的髮絲、黃澄澄的簪子,被西風亂拂下,印到圍觀的人心裡。
他們動容了,來要錢的人也動容了!
再沒有錢的人家,也要有一根荊木簪子。簪子是首飾,可是沒有簪子女子的頭髮就不能固定,是姑娘們的必需品。
見這位姑娘,發上去了兩根簪子,髮髻在風中凌亂起來。有人動容,這是周家的鄰居,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幫著說話:“這是小生意人家,虧不起的人家,又有周老爺用藥,現在也難吶。”
兩根簪子捧在鳳鸞的手心裡,手心中有微微的紅,和簪子相映在一處,鳳鸞把簪子誠懇地送到船伕們家人面前,哆嗦著嘴唇道:“現在無錢,請嫂嫂們收下這個。”
大家都默然。
這是一個不大的姑娘,身量兒還不大,看上去說話老成,也有稚氣。她拿出自己的首飾來還錢,每個人的心不由自主抖一下。
還是有人要的,別人家裡也難。不過接過這簪子,人人面上戾氣消去不少。
周鳳鸞還有,她再去腕上的鐲子,一對上好青玉鐲。蘭枝痛心喊了一聲:“姑娘,這是你隨身要帶的,是你的……”
她雖然沒有說,人人可以聽得明白,這是周姑娘的嫁妝。
蘭枝頭上是兩根銀簪子,一根不過幾分重。她也取下來送到那人手上,再取自己手中的一對細麻花兒的鐲子。
來安噙著淚,從門後奔出。他一出來,大家眼光全放在他身上。隨著這眼光來安自己看看,才明白自己手裡緊握著鋤頭,只奔兩步別人就緊張,好似出來打架。
他雖然不認字,也有幾分小聰明。知道鳳鸞姑娘才把這氣氛調動起來,不能毀在自己手上。他咧開嘴嘿嘿笑:“各位,我正在鋤草。”
再做一個鋤草的姿勢,回身把鋤頭放下,解開自己包髮髻的頭巾,上面有一個小小銀裝飾。這銀裝飾就更便宜,不是一分銀子也最多不會超過兩分銀,來安取下來,也送過來,再哈腰陪笑:“等我們老爺好了,這錢肯定不欠你們。”
接錢的人是勞苦大眾,在中國歷史上,勞苦大